林小满站在台阶下,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坚韧的青松,丝毫不为陆明远的怒火所动。“规矩是死的,人命是活的!陆大人总说‘按祖制来’,可祖制里有酒精消毒吗?有羊肠线缝合吗?” 她扫过周围缩着脖子的医正们,目光中带着坚定与不屑,“医者的规矩,该是悬壶济世,不是捂盖子!”
陆明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扬起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被时间定格。那只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指尖泛白,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
角落里,顾昭靠在廊柱上,玄色官服融入阴影,如同隐匿于黑暗中的神秘侠客。然而,眼底却浮起笑意,那笑意温柔而欣慰,像极了逃荒时,苏晚用竹片给伤患固定断腿时,他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对她的欣赏与爱意。
“苏姑娘!” 影十一的声音从医馆方向传来,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他穿着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淬毒的柳叶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紫云坊这月往西南运了十二车货,明面上是绸缎,底下全是油纸包着的褐色粉末。更奇的是,有支商队打着‘晋州赈灾’的旗号,可车上印的却是滇南王家的标记。”
苏晚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的思绪瞬间回到晋州逃荒时,老人们喝的 “赈灾药”,喝了就晕沉无力,任人驱赶。“褐色粉末…… 可能是梦魂花的根茎。滇南王家?那是前晋州藩王的母族。”
暮色如潮水般漫进医馆,给整个空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苏晚蹲在药柜前,给母亲林氏理着当归。当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暮色的宁静,让人感到一丝温馨。“娘,我要去西南。医馆交给阿柱和陈婶,您每日只看上午的诊,下午必须歇着。” 她转头看向缩在凳上的苏小川,伸手揉了揉他的羊角辫,那辫子软软的,如同春日里新生的嫩草。“小川帮娘记药方,要是有外伤患者,按咱们教的步骤来,记着先拿盐水冲伤口。”
小川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子,满是纯真与坚定。“姐,我会把《急救要诀》抄三份,一份贴药柜,一份压枕头底下,一份…… 给顾大哥留着。”
苏晚笑着应下,提起笔给林小满写了封信。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墨迹如同蜿蜒的溪流,缓缓流淌。
墨迹未干时,她走到门口,望着南天渐沉的夕阳。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红色,仿佛一幅壮丽的画卷。风卷着药香掠过发梢,那熟悉的香气如同母亲的轻抚,给她带来一丝慰藉。她想起晋州干裂的土地,想起顾昭说 “我背你走” 时的体温,想起袖中那张 “莫怕,我在” 的纸条。
“苏姑娘!” 阿柱举着盏灯笼从巷口跑来,灯笼上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他略带焦急的脸庞。“张公公又派人传话,说太后娘娘今儿个在御花园赏夜合花,让您…… 让您去偏殿歇脚。”
夜色如墨,漫上屋檐,给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苏晚摸了摸鬓间的银簪,那是顾昭在逃荒路上用箭头熔了打的。簪子的触感冰凉,却又仿佛带着顾昭的温度。她望着宫墙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轻声道:“好。”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西南的云,已聚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