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医道初胜(1 / 2)

秋晨,带着丝丝凉意的风悠悠拂过,空气中还残留着清新的露气,仿佛给世界蒙上了一层薄纱。然而,活死人医馆前的青石板却早被挤得发烫,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张大锤站在医馆前,手中紧紧攥着一条粗布巾,反复擦拭着已经满是汗水的手心,指节因为用力,在铁锤柄上泛出青白之色。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锤静静地躺在他脚边,足有三十斤重,而仅仅一个月前,他连抬胳膊都会疼得冷汗直冒。

“苏大夫。”他忽然转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擦过石磨,带着一丝忐忑与不安。“要是砸不响......”

“能响的。”苏晚稳稳地站在他身侧,目光轻柔而坚定地扫过他胳膊上已经拆掉的夹板。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陪着张大锤经历了每日三次的复健,亲眼见证了他的肌肉从绵软无力逐渐鼓起细小的棱线。骨茬愈合的每一次触感,她都曾细细感受,不下十几次。“你昨天能举着半块砖走二十步,今天就能抡动这铁锤。”她的声音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张大锤心中的阴霾。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喊:“大锤哥,砸!让那些说邪术的看看!”老妇们则紧紧攥着手中的香袋,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念佛祈祷。几个学徒更是挤在最前头,手里紧紧攥着抄方的纸卷,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苏晚教的复健手法,整整记满了三本。

张大锤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起来。右臂缓缓抬起,一点点与肩齐平。这一刻,围观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连檐角停歇的麻雀都似乎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扑棱棱地飞走了。

他的胳膊剧烈地抖动着,恰似风中的芦苇,然而那颤抖并非是无力的表现,而是肌肉在奋力较劲。苏晚紧紧盯着他的三角肌,清晰地看着那团肌肉从松弛逐渐绷紧,终于——

“嗨!”张大锤一声怒吼,铁锤带着一阵呼啸的风声,“当啷”一声,重重地砸在垫着的青石板上。瞬间,碎石飞溅,如同一颗颗子弹向四周射去,惊得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半步。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响了!真响了!”

“神仙手啊!苏大夫这哪是治病,分明是把断了的骨头重新捏活了!”

张大锤松开手,铁锤“咚”地一声再次砸在地上。但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兴奋地抓着苏晚的袖子,不停地摇晃着。“苏大夫,我能摸铁砧了!能给隔壁王婶打铜盆了!能给小川做木头剑了!”他的眼眶红得如同浸了血,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我娘要是还活着......她能看见我举锤子......”

苏晚的喉咙一阵发紧,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清晰地记得刚接诊时,张大锤的胳膊肿得像发面馒头一般,碎骨扎得皮肤泛紫,那惨状仿佛就在眼前。那时的他,绝望地蹲在医馆门槛上痛哭流涕,说“铁匠铺要关了,我妹的聘礼钱没了”。

“哭什么。”她当时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语气坚定而有力。“我治过被钢筋穿胸的,被车碾断腿的,你这碎骨算什么?”而此刻,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苏晚忽然深刻地明白——治病,救的不仅仅是一条胳膊,更是一个家的指望,是活人在这世间的底气。

“大锤哥!”苏小川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从人缝里钻了进来,手中高高举着一个用草绳捆着的野果。“我偷摘了后院的枣,给你补补!”

张大锤见状,一把将他举过头顶,那粗粝的脸亲昵地蹭着小川,逗得小川直笑,清脆的笑声在人群中回荡。

人群还在欢呼雀跃,苏晚却不经意间瞥见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李主簿正捏着一个木匣,朝着她微微颔首示意。那是医署的人,她知道,又一场关于医道的重要时刻即将来临。

三日后,医署正堂内,檀木桌泛着温润的油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李主簿将一叠纸轻轻推到主官面前,纸页的边缘因为反复翻看,已经微微卷起毛边。“这是张大锤的诊疗记录,从接伤到复健,每日的脉案、用药、手法都详细记录在案。还有二十三个患者的证词,都按了红手印。”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主官捻着胡须,目光缓缓扫过“酒精消毒”“竹板固定”“肌肉训练”这些陌生而又新奇的字眼,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赵老医正说这是歪门邪道......”

“赵医正前日还说‘断骨不可复’,可张大锤的胳膊现在能举三十斤铁锤。”李主簿压低声音,语气诚恳。“百姓已经堵在医署门口三天了,纷纷求着让新法进医署。再说......”他又凑近了些,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见。“顾统领昨日来问过这事儿,说陛下最近爱看民间医案。”

主官的手指在案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最后一声落下时,他缓缓抓起朱笔,在呈文上郑重地画了一个圈。“就写‘供医署参考’,先在城西义诊点试行。”

这个消息传到活死人医馆时,赵德昌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医署的演武厅里。他目光冷冷地盯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医徒,玄色道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医署的命令是让他“公开承认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