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医道之争(1 / 2)

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给这座古老的城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苏晚手中紧紧攥着那份墨迹还未干透的《论辩大会申请书》,静静地伫立在医署门口。那纸张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让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珠。

李主簿刚掀开医署的门帘,一阵冷风便呼啸着灌了进来,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待看清是苏晚,他赶忙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苏大夫怎的来得这般早?”

“早了好。” 苏晚的目光坚定,将申请书递向李主簿,指腹稳稳地压着 “新旧医学之利弊” 这几个大字,字里行间仿佛都蕴含着她的决心。“我要在卯时三刻前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未时,西市演武场有一场关乎医道的论辩。”

李主簿伸出手接过纸笺,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昨夜,他辗转反侧,反复研读苏晚送来的诊疗记录。那些使用麻沸散止痛、竹板固定骨折的病例,其疗效竟比太医院一直沿用的接骨膏快了整整七日,着实令人惊叹。然而,真要将新旧两派的医学理念推到台面上公开论辩,这其中的风险和影响,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苏大夫可知,赵德昌那老匹夫最是看重脸面?” 李主簿压低了声音,神色颇为担忧。“昨日我去太医院传达消息,他在书房里气得连摔了三个砚台。”

苏晚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街角。只见差役们正举着油布包裹的木牌,忙碌地张贴着告示。“医道论辩” 四个朱红大字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一场重要的对决即将上演。“他要的是脸面,我要的是理。脸面易碎,理却坚不可摧。” 苏晚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

此时,赵德昌的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石板摩擦发出的 “咕噜” 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车帘被风轻轻掀开一角,他瞥见西市演武场门口早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卖糖葫芦的老丈高高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正努力往人堆里挤去,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吆喝着:“看论辩嘞!苏大夫要和赵大先生比医道!”

“停车。” 赵德昌紧紧捏着腰间的玉佩,那翡翠雕成的松鹤造型硌得他掌心生疼,仿佛也在刺痛着他此刻复杂的内心。

车夫刚勒住缰绳,一个灰衣小厮便如泥鳅般挤了过来,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赵德昌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是周府管事那熟悉的字迹:“周老爷说了,您若输了,太医院首座的位置……” 后面的字却被墨点晕开,模糊不清,宛如一块令人厌恶的腐烂疤痕。

刹那间,赵德昌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差点忍不住呕出血来。短短三日前,周明达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会保他登上太医院首座之位,如今这承诺却如同催命符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演武场的鼓声轰然响起,“咚 —— 咚 ——” 沉闷的鼓点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赵德昌的太阳穴上,令他头痛欲裂。

“老爷,该进场了。” 随从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冷风裹挟着百姓们的议论声灌进车内:“听说苏大夫能把断腿接上,走路都不瘸!”“赵先生上次给张屠户治疮,敷了五贴药都没见好……”

赵德昌脸色铁青,扶着随从的手缓缓下车,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的碎冰,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他抬眼望去,只见演武场中央搭建起了一座木台,苏晚正站在台边,专注地给一个身着粗布衫的汉子调整胳膊上的夹板。定睛一看,正是张大锤,上个月被铁匠炉砸断肱骨的那位。

“张大哥试着抬抬手。” 苏晚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般流淌在众人耳边。“对,慢慢的,别使猛劲。”

张大锤咧嘴一笑,按照苏晚的指示,胳膊竟真的缓缓抬到了齐肩高。这一幕,让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妇人更是激动得抹着眼泪大声喊道:“我家那口子断腿时,赵先生说要锯掉,要不是苏大夫……”

赵德昌只感觉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盘旋。他脚步踉跄地朝着台边走去,却瞧见顾昭从后台转了出来。顾昭身着玄色劲装,上面绣着精致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的目光如两把淬了毒的利刃,冷冷地扫过台下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众人。

“赵先生。” 顾昭微微抱拳,声音里透着丝丝冰碴子,让人不寒而栗。“影卫在周围布下了十二处暗桩,台边还有三个精通武艺的护院。您若觉得不安全 ——”

“不必!” 赵德昌猛地打断他,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月牙印。“赵某行得正坐得端,何须这些手段!”

未时三刻,铜锣清脆的声响连续响过九遍,回荡在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苏晚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中央,她的身后是精心整理的二十幅病历图,从骨折固定所使用的竹板样式,到难产时精准的穴位按压手法,都用朱笔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赵德昌则坐在对面的檀木椅上,面前整齐地摆放着《黄帝内经》《千金方》等经典医书,书脊因为反复翻阅,已经起了毛边,可见他对这些古籍的熟悉程度。

李主簿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捧着医署的铜印走上台来:“今日论辩,以‘救人性命’为根本宗旨,新旧两派各陈其理。苏大夫请。”

苏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按住身侧的病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 “咚咚” 作响。她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论辩,而是如同给整个大宁的医道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开刀手术。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张大锤妻子怀里那个可爱的婴儿(那是她三天前从鬼门关奋力抢回来的小生命),看到街角卖菜阿婆眼中饱含的期待与信任,她的心跳突然渐渐平稳下来,内心也变得无比坚定。

“诸位,” 苏晚的声音清亮而有力,如同洪钟般在演武场上空回荡。“我曾潜心研习过一本书,名为《黄帝内经》。”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着苏晚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德昌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反驳,却被苏晚紧接着的话语打断:“《内经》中提到‘上工治未病’,这固然是医道的高妙境界。可倘若病症已然来临,又当如何应对?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农妇难产,旧法只是让稳婆一味地揉肚子,最终导致农妇血崩而亡。而我采用新法,通过按揉至阴穴,并配合产钳辅助,最终让母子平安。”

说着,她转身举起一幅病历,展示给众人:“这是张大锤的腿伤病历。按照旧法,使用接骨膏治疗需时月余,而我运用竹板固定,并每日精心换药,仅仅十七日,他便能将胳膊抬至齐肩高。这是为何?因为竹板能够有效地限制断骨的移动,而接骨膏虽有其效,却无法阻止肌肉对断端的拉扯。”

赵德昌气得猛地拍案而起,胡须因为愤怒而剧烈抖动:“荒谬!《千金方》明确记载‘骨断者,当以膏敷之,静卧百日’,你这分明是歪门邪道 ——”

“《千金方》还说‘若遇金疮,当烧铁器烙之止血’。” 苏晚毫不畏惧地打断他,从容地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玻璃瓶,瓶中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但我用经过煮沸至冒白气的酒浸泡过的纱布覆盖伤口,不仅能够杀菌消毒,而且不会让伤者感到过于疼痛。赵先生可知道,这是因为在高温下,能够杀死酒里面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

台下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苏晚所说的 “微生物” 这一全新概念所震撼,面面相觑,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