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断臂再续(2 / 2)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顾昭静静地立在晨光里,玄色披风上沾着点点露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繁星洒落。他手里捧着一个裹了蓝布的书匣,神色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关切。“昨晚听魏五说铁匠的事,我去宫中藏书阁翻了半宿。” 他轻轻打开书匣,露出几本边角卷翘的旧医书,书页因为年代久远,泛着微微的黄色,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民间有‘木夹固定术’的记载,虽没提复位,但或许能给你些思路。”

苏晚赶忙翻到其中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夹板图,旁边批注着 “用桑木片裹布,扎紧可固骨”。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心中涌起一阵惊喜 —— 现代骨科的小夹板固定术,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顾昭,”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如同璀璨的星辰,满是欣喜和感激,“你帮了大忙。”

顾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昨夜在藏书阁被值夜太监当作贼追的事。他伸手,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那温柔的眼神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疲惫都驱散。“需要什么,我再去寻。”

未时三刻,烈日高悬,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医署的李主簿身着青衫,手里捏着一个檀木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医馆。他一进门,便冲苏晚拱了拱手,神色严肃。“苏大夫,有人状告你‘妄行险术,草菅人命’。” 他缓缓打开匣子,里面是赵德昌写的状纸,纸张上的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下官奉命查案,只问一句 —— 你可知若保肢失败,按《大宁医律》要杖责三十,吊销医籍?”

苏晚正在调配消炎的药糊,药杵在石臼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紧张的乐章。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回答道:“知道。”

“那为何还要做?”

“因为我是大夫。” 她将药糊均匀地敷在张大锤伤口上,动作轻柔而专注。“他疼得满地打滚时喊的是‘我不想少只手’,不是‘我不想死’。大夫的手,不该替病人做这种选择。”

李主簿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着苏晚话中的深意。他缓缓合上匣子,神色凝重地说道:“下官会如实上报。” 他走时,看了眼张大锤缠着药布的胳膊,轻声道,“若成了,或许能改改太医院的规矩。”

月上柳梢时,如水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医馆后堂点起三盏桐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魏五用力按住张大锤的肩,防止他因疼痛而乱动。苏晚则将泡过烈酒的麻沸散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等汉子缓缓昏睡过去,苏晚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气。她的指尖轻轻搭在断骨处,能清晰地摸到碎骨茬的棱角,那触感就像扎在她自己心上一样疼。

“魏五,拿桑木片。”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怕惊醒沉睡中的婴孩,“要薄的,五片。”

碎骨拼合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有一块小骨茬深深地扎进了肌腱,这使得操作变得异常棘手。她捏着镊子的手稳得有些发僵,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滴进领口,洇湿了衣衫。魏五递来的帕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见证着这场与死神的较量。

直到最后一片骨茬归位,苏晚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再次摸了摸断骨处,虽然摸上去依旧不平整,但大致已经恢复了手臂的弧度。

“扎紧些。” 她紧紧盯着魏五用布条缠绕夹板,眼神中满是专注和谨慎,“但别勒得太狠,要留血脉流通的空隙。”

最后一层布条裹完时,窗纸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苏晚疲惫地瘫坐在木凳上,手撑着桌沿,止不住地微微发抖。她望着张大锤缠着夹板的手臂,轻声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生命力够不够强了。”

晨光透过窗棂,如丝如缕地爬了进来,温柔地照在张大锤苍白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落在缠着层层布条的右臂上,喉咙动了动,声音虚弱地问道:“苏大夫... 我能活下去了吗?”

苏晚刚要答话,突然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下来,浸湿了枕头。她心里一沉,这才想起麻沸散的药力快过了。

“魏五,去把我配的止疼散拿来。” 她起身时膝盖发软,但扶住桌角的手却稳得像山一般坚定。“张大锤,疼是好事,说明你的胳膊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