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黑!苏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晋州城外那盗匪李大山招供时,曾说阿黑是豪强身边的恶犬,专门负责烧粮、截路、逼人为奴等种种恶行。此刻,这恶犬就蹲在眼前,草垛后还摞着几袋粮食,麻袋口露出的麦粒泛着诱人的油光。
“铁柱。” 她低声喊,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今晚你扮樵夫,去草垛后听墙根。” 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两颗璀璨的星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果敢。
夜,黑得像被人泼了墨一般,浓稠得化不开。苏晚蜷缩在山洞里,听着洞外如注的雨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尽的黑暗与雨水所笼罩。怀里的小翠早已沉沉睡去,小脑袋在她肩窝处蹭来蹭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张铁柱的布衫还在不断滴着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渍。他蹲在洞口,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根木棍,只要听见一丝动静,就会猛地抬头张望 —— 活像一只竖起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小狼。
“那批人明儿该到了。” 老赵裹着干布,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仿佛生怕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听见,“阿黑说,要把逃荒的往东边引,那边有庄子... 专收劳力。”
苏晚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木匣,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东边是豪强的庄子,去年逃荒的人一旦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没见出来过。“绕密林。”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天亮就走,不能沾他们的道。”
山洞顶上不断滴下水珠,“啪嗒” 一声砸在石头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时间的倒计时。
林氏默默地摸出一块干饼,递到苏晚面前:“吃。” 母亲的手凉得像冰,仿佛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般,“你要是垮了,这三十六口人...”
“不会。” 苏晚咬了口饼,饼硬得硌牙,却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我答应过爹,要带你们去京城。”
三日后的清晨,柔和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营地的炊烟像一条灰色的巨龙,缓缓升上天空,给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苏晚背着粮食包,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过山坳。她最先看见的是林氏 —— 母亲正扶着篱笆,目光焦急地往这边张望。在看见她的刹那,母亲手中的木盆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过来,指甲深深地掐进她的胳膊里,声音带着哭腔:“晚晚... 晚晚...”
“娘,我在。” 苏晚赶紧把布袋塞给老赵,反手紧紧抱住母亲,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香,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粮食够吃五天,野菜还能挖。”
人群闻声迅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像炸了窝的麻雀,有担忧、有欣喜、有感慨。
苏晚望着这些沾着泥星的脸,心中一阵感动。她突然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是谁烧了粮仓。”
话音未落,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静得甚至能听见风轻轻刮过草叶的细微声响。
“他们想逼我们去东边庄子,当牛做马。” 她的目光坚定地扫过人群,如同燃烧的火焰,“但我们不去。”
有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那是对命运不公的悲愤;有人则紧紧攥紧了拳头,那是对恶势力的愤怒与抗争。
苏晚正要说什么,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 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泥里,墨迹还未干,上面清晰地写着 “阿黑藏在村东破庙”。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苏晚紧紧捏着纸条,抬头看向营地外的山林。风卷着雨丝,无情地扑在她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但她却觉得心里燃起了一团火,那是对正义的执着,对真相的渴望 ——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