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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雪覆紫禁,案结余波寒(1 / 2)

永昌十一年五月的北京,夏意本该渐浓,却因连日的阴雨,反倒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湿寒。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沉甸甸地压着紫禁城金灿灿的琉璃瓦,连往日叽喳的燕雀都失了踪迹,唯有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洒落,浸润着宫阙的每一寸砖石。

戚睿涵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向建极殿行去。官靴踏在积水的石面上,发出“嗒、嗒”的沉闷声响,在这过于安静的宫道间回荡,每一步都仿佛敲在心头。他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连日的奔波查案,不仅消耗着他的体力,更煎熬着他的心神。怀中那份关于青州案的最终奏报,此刻感觉重若千钧,里面记录的不仅是卫曼福等人的滔天罪证,更承载着他对米桂琦——那个曾满怀理想、眼神清亮的年轻官员,最终堕落的沉重叹息与无奈。他还记得离京前,米桂琦接受钦差任命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如今深陷囹圄的结局对比,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凉。

建极殿内,为了驱散阴冷,角落里的鎏金炭火盆烧得正旺,跳跃的火苗带来些许暖意,却无法化解弥漫在空气中那无形的凝重。御座之上,大顺皇帝李自成端坐着,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经历过无数血火烽烟、看透世情变幻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注视着殿下躬身行礼的戚睿涵。内阁首辅李岩、刑部尚书等几位重臣垂手侍立两侧,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大殿空旷,只听得见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殿外隐约传来的、被高墙阻隔的风声。

“陛下,”戚睿涵的声音带着连日劳累与心情沉痛所致的沙哑,他深深一躬,“臣奉旨彻查青州赈灾粮饷贪墨案及钦差米桂琦失职一事,现已查明所有情由,特来复命。”

李自成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讲。”

戚睿涵深吸一口气,展开那本沉甸甸的奏报,开始条理清晰地陈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沉重的涟漪。

“经臣与副使鲁元浑、王茂祝等人,多方查证,人证物证俱在,现已查明:青州知府卫曼福,实为此案主谋。此人性情狡诈阴鸷,尤善伪装。五年前因贪腐被贬,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行事愈发隐秘。此次青州大旱,民生凋敝,朝廷拨下救命钱粮,卫曼福竟伙同知商征贸、通判等一干僚属,上下其手,胆大包天地克扣高达九成的赈灾粮与边军饷银,通过精心策划的渠道,秘密转运至千里之外的松江府藏匿。其心腹管家卫雍,已在审讯中招供,卫曼福早已与日本商人鬼冢小太郎暗中勾结,意图将这批贪墨的巨量钱粮换取海外奇珍乃至白银,并精心策划了在事情败露前,携款潜逃东瀛日本的路线。其行径,可谓丧心病狂。”

殿内响起几声极力压抑的抽气声。贪污赈灾款已是十恶不赦,如今竟还牵扯到勾结外夷,意图叛逃,这在任何朝代都是足以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几位重臣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李岩的眉头紧紧锁住,刑部尚书则下意识地捻着胡须,指尖微微发白。

戚睿涵略作停顿,让这惊人的信息在众人心中沉淀,然后才继续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更为复杂的情绪:“至于钦差米桂琦……”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个年轻人初到青州时,微服私访、深入灾民棚户的情景,“臣查实,米大人初至青州时,确能恪尽职守,宵衣旰食。面对卫曼福初始设下的金钱美色陷阱,亦能保持警惕,拒收贿赂,远离卫府安排的声色娱乐,一心察访民情,欲究根源。卫曼福用以色诱之胡姬古丽努尔,最初确系其精心布置之圈套,意图拉米大人下水。然而……”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然而,米桂琦终究年少,血气方刚,慕少艾之色。古丽努尔姿容绝世,异域风情,更兼刻意迎合,曲意逢迎。米大人与其相处之中,日久生情,未能把持本心,从最初的警惕疏远,到渐渐心生怜惜,最终情根深种,私下纳其为外室。此乃其心态转变之开端。”

“自与古丽努尔关系亲密后,米桂琦于公务之上,渐趋懈怠松弛。据其随行书吏鲁元浑、护卫王茂祝等人证言,查案后期,米大人常将实地巡查、访贫问苦等关键事宜交予他二人代办,自身则流连于古丽努尔所居之别院,或与之相伴,出入酒楼妓馆,形影不离。其所住宅院之奢华,一应开销用度,皆由卫曼福暗中支付,据查,短短数月,耗费不下黄金百两。甚至,卫曼福为彻底麻痹米桂琦,还刻意安排古丽努尔偶尔于市井酒楼抛头露面,献舞一曲,所得些许钱财,亦故意让米桂琦知晓,并假称收入皆归卫府账房,以此营造古丽努尔自食其力、并非依附之假象,进一步削弱米桂琦的戒心,使其沉溺于这温柔陷阱之中,难以自拔。”

戚睿涵合上奏报,做出最后总结,声音恢复了冷静与客观:“陛下,此案脉络已然清晰。卫曼福老谋深算,洞悉人性,以美色为饵,辅以阿谀奉承与物质享受,步步为营,逐步腐蚀米桂琦之意志,使其放松警惕,耽于私情。米桂琦虽初时心怀黎民,持身清廉,然意志不坚,贪恋私情,以致玩忽职守,落入彀中,为其所利用,未能察觉卫曼福等人幕后之滔天罪行,辜负圣恩,亦负青州百姓之望。其行为,已构成严重失职,并间接助长了卫曼福等人的嚣张气焰,使得青州灾情雪上加霜,军民怨声载道。”

言毕,戚睿涵将手中那份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文卷高高举起,由侍立一旁的内侍躬身接过,小心翼翼地步步趋前,呈递至御案之上。李自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默默翻阅起来。殿内随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那沉默如同无形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只有皇帝翻动纸页的沙沙声,细微却清晰。李自成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眼中情绪复杂翻涌,有对卫曼福胆大包天、祸国殃民行径的滔天震怒,亦有对米桂琦自毁前程、辜负信任的深深惋惜与失望。

与此同时,阴冷潮湿的天牢牢房深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霉味、秽物与绝望混合的气息。米桂琦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上肮脏的囚服取代了昔日的锦绣官袍,曾经清亮有神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物,只剩下无尽的憔悴与深入骨髓的悔恨。铁链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由远及近,牢门上的锁链“哗啦”作响,被缓缓打开。他的发妻宁紫鹃,一身素净布衣,未施粉黛,怀里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阿君,在狱卒冷漠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夫君……”宁紫鹃看到丈夫这般模样,喉头哽咽,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心如刀绞。她将怀中睡得正熟,小脸恬静的女儿往前送了送,声音颤抖着,“你看,阿君……阿君来看你了。”

米桂琦像是被惊醒般,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女儿那纯净无瑕的睡颜上,浑身猛地一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污浊的脸颊滑落。他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隔着冰冷的栅栏,想要触摸一下女儿柔嫩的脸颊,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如同被火烧灼般猛地缩回,仿佛害怕自己手上的镣铐和满身的罪孽,会玷污了这世间最后一点清洁。“紫鹃……我……我对不住你们……”他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我……我鬼迷心窍……我枉读圣贤书……”

宁紫鹃泪水涟涟,她早已从旁人的风言风语和官府含糊的通报中,知晓了那个名叫古丽努尔的西域女子的存在。此刻,看着丈夫这般凄惨境地,她心中竟生不出多少怨恨,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家庭即将破碎的巨大悲恸与恐惧。“夫君,早知如此……当初……当初你若是真心喜爱,便是明媒正娶,将她接入府中,妾身……妾身也未必不能容她……”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至极的、近乎卑微的宽容。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维系家庭、保住丈夫性命的本能,已然超越了女人天生的嫉妒与委屈。

米桂琦痛苦地闭上双眼,用力摇了摇头,泪水更加汹涌。问题从来就不在于是否纳妾,也不在于妻子是否宽容。而在于他身负皇命、巡查地方之际,因私情而忘公义,因贪恋温柔而弃职责于不顾,更在于他如此轻易地、心甘情愿地落入了卫曼福精心编织的、以情爱为伪装的致命罗网。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前程,也将家人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宁紫鹃啜泣着被狱卒带离后不久,牢房通道那头,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素雅西域长裙,身形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是古丽努尔。她依旧美丽,如同沙漠中孤寂的玫瑰,但往日那双顾盼生辉、勾魂摄魄的眸子,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黯淡与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两人隔着粗壮的牢栏相望,一时竟相对无言。曾经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曾经的软语温存、海誓山盟,与如今的镣铐加身、囹圄之灾,中间隔着的,是难以逾越的权谋、欺骗与国法鸿沟。

“大人,”最终还是古丽努尔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燃烧殆尽,“是我害了你。”

米桂琦看着她,心情复杂难言,爱恋、怨恨、怜悯、愧疚……种种情绪交织撕扯着他的心脏。若非他身负钦差之职,手握重权,若非他自身意志不坚,贪恋美色,眼前这个女子,或许也只是乱世中一个身不由己的浮萍,未必会卷入这场血腥的政治漩涡,成为牺牲品。“不全是你的错,”他低声道,声音沙哑,“是我……未能守住本心,是我……辜负了太多人。”

古丽努尔凄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卫曼福以我在西域的家人性命相胁,令我不得不接近大人,探听消息,迷惑大人心智。初时……确是虚情假意,奉命行事。然而后来……大人待我以诚,尊重有加,并非只视我为玩物,我……亦非铁石心肠。”她顿了顿,眼中终于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然世事弄人,命运拨弄,终至如此不堪境地。大人此番恐难逃大劫……妾身罪孽深重,无颜再苟活于世,亦不愿再累及大人身后清名。今日一别,便是永诀。”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干净的蓝色布包,递给一旁的狱卒,示意转交给米桂琦。里面是几件他昔日赠予她的寻常首饰,并非价值连城,却曾承载过片刻的温情。“此身已污,罪孽缠身,唯有青灯古佛,晨钟暮鼓,或可涤净几分罪业。妾身已决定,前往京西戒台寺,恳请方丈慈悲,落发为尼,常伴佛祖青灯,日日诵经,为大人祈福往生,赎我此生罪业。”

米桂琦闻言,浑身剧震,猛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斥责她的傻,或是挽留这最后一点虚幻的温暖,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古丽努尔说完后,决绝地转身,那窈窕的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牢房通道尽头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向下沉,沉入冰冷彻骨、不见光明的无底深渊。他颤抖着手,接过那个小布包,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直透心底最深处。

次日清晨,奉天门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旁,垂首默立,鸦雀无声。李自成高坐于龙椅之上,面沉似水,目光扫过殿下群臣,不怒自威。戚睿涵、白诗悦、袁薇、刘菲含、刁如苑、董小倩等人亦获准在殿柱旁旁听,几人心情各异,却同样沉重。

“带人犯!”司礼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喝声,猛地划破了大殿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镣铐声响由远及近,沉重而拖沓。卫曼福、商征贸、米桂琦等一干人犯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押解上殿。卫曼福虽身着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但那双三角眼中仍偶尔闪过一丝狡狯和不甘,似乎在寻找最后一丝侥幸的机会。商征贸则早已面如死灰,浑身如同筛糠般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而米桂琦,则像是被彻底抽走了魂魄,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物,木然地跪在那里,仿佛一具早已失去生命的空壳,对周遭的一切都已无知无觉。

李自成目光如电,首先射向跪在最前面的卫曼福,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卫曼福,你可知罪?”

卫曼福身体一颤,还想做最后的狡辩,嘴唇嗫嚅了几下,但在李自成那仿佛能洞悉一切虚伪与罪恶的目光逼视下,以及在戚睿涵昨日呈上的那些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他最后一点勇气也瞬间消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脊梁骨般瘫软在地,额头用力磕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万死?”李自成冷哼一声,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朕念你曾于地方治理上微有功绩,五年前贪腐之事,已是饶你一命,只望你能洗心革面,戴罪立功。不想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愈发猖狂。表面伪装清廉简朴,暗地里却吸食军民膏血,中饱私囊,致使青州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戍边将士饥寒交迫,怨声载道。更甚者,你竟敢私通倭商,订立契约,意图叛逃日本。此等行径,其心可诛,其行堪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