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击中,闷痛之后是剧烈的狂跳!
这眉眼…这侧脸的轮廓…这专注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倔强神情…
分明是年少时,尚未完全长开、带着青涩和艰辛的路夕瑶!
“这…这是…”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福伯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同在叙述一件寻常旧事:“就是您当年匿名资助的那个女孩子。当时基金会把她的申请资料报上来,评估后都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就是家里情况特别困难,连去国外参加决赛的路费和住宿费都凑不齐,眼看就要放弃比赛了。
您当时正好看到她的资料,不知怎么,就特别吩咐下来,让从您的私人账户直接拨款,还再三强调,不要留下任何姓名和联系方式。”
顾北辰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个瘦弱却眼神明亮的少女,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汹涌的情感轰然冲开!无数模糊的碎片瞬间变得清晰——
是了!那年他刚上大二,因为姐姐顾北晴的骤然离世,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巨大的悲痛和消沉之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某天,他例行公事地翻阅基金会送来的待资助名单,大部分只是匆匆掠过。直到看到这份来自国内的申请,附件里有这个女孩的作品集和一份手写的陈述信。信里的字迹稚嫩却有力,其中有一句话,像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麻木的心防——“设计是唯一能让我忘记现实痛苦、看到未来光亮的出路。”
就是这句话。当时被巨大痛苦包围的他,鬼使神差地,对这个素未谋面、同样在困境中挣扎的女孩,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般的恻隐之心。
他几乎是立刻叫来了当时负责他私人事务的福伯,让他去办这件事,汇款,并且严格要求匿名,不想给对方任何心理负担。之后,他便将这件小事,连同那段灰暗的岁月,一起埋在了记忆深处,再也没有想起过。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命运的齿轮,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悄然转动,将他们的人生轨迹,以一种他全然不知的方式,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抚过照片上女孩那青涩却坚毅的脸庞,指尖传来的仿佛不是相纸的冰冷,而是一种滚烫的宿命感。
“她后来…”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那个比赛…她怎么样了?”
“听说,拿了银奖。”福伯的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很不容易。后来听说,她就是靠着那笔奖金,还有比赛获得的知名度,申请到了奖学金,读了很好的设计大学。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有了今天的光景。”
顾北辰彻底说不出话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胀痛得厉害,可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热流在其中汹涌澎湃,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猛地想起,路夕瑶曾经在一次深夜谈心时,依偎在他怀里,用带着感慨和怀念的语气说起过,她人生中最感激的,就是当年那个在她最绝望、几乎要放弃梦想的时候,如同天神般降临,对她施以援手,却又悄然离去的“陌生人”。是那份雪中送炭的善意,让她在最黑暗的时刻,重新燃起了希望,让她坚信,只要努力不放弃,这个世界总会给予回报和光亮。
原来…
那个她口中念念不忘、心怀感激的“陌生人”…
竟然就是他自己!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奇妙缘分,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福伯看着他脸上那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复杂变幻的神情,了然地笑了笑,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起桌上散落的工具。“少爷,您说…这世间的事,巧不巧?这算不算是…老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北辰猛地抬起头,看向福伯,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尚未消化完全的冲击。
福伯将最后一把小锉刀放回工具箱,扣上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抬起眼,目光慈和而深邃地看向顾北辰,语气缓慢,却字字清晰,如同古刹钟声,敲在顾北辰的心上:
“所以啊,少爷,您看…少夫人她,怕不是…”
他微微停顿,给了顾北辰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缓缓吐出后面几个字:
“…来报恩的。”
轰——!!!
像是有惊雷在脑海里猛然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跟着一阵发麻。
报恩…
所以,在他最初那些傲慢、试探、甚至带着伤害的举动面前,她才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容忍和耐心?
所以,在他因为家庭和过去而反复无常、甚至说出混账话的时候,她虽然生气失望,却始终没有真正转身离开?
所以,在那晚激烈的冲突后,她流着泪,却依旧坚定地对他说出“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不是因为那时的顾北辰本身有多么值得被爱,有多么完美无缺…
而是因为…她记得那份深埋于岁月中的恩情?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回报当年那份改变了回报当年那份改变了她命运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