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寡言而形成的干涩感,像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岩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
“让开。”
两个字,短促,生硬,没有任何温度。
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围观的村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被那声音里的寒意冻到。果然还是那个顾猎户!一点没变!
苏妩的唇角,却在顾衡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
那笑容极淡,却像投入冰湖的一颗石子,瞬间在男人深潭般的眸底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她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尾那天然上挑的弧度被笑意晕染开,像狡猾的狐狸找到了有趣的玩具。那颗小小的泪痣,随着她唇角的上扬,仿佛也生动地跳跃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盈着浅淡笑意的、勾魂摄魄的狐狸眼,静静地、毫不畏惧地回望着顾衡那双冰冷审视的眸子。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讨好,只有一种洞悉人心的了然和一丝……玩味?
顾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冰冷的审视里,似乎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就在这时,苏妩动了。
她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地让开,也没有硬顶。她只是非常自然地、带着一种城里姑娘特有的、似乎嫌弃脚下泥泞的娇矜姿态,微微侧了侧身。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为一只无害的小动物让路。
她让开的幅度并不大,堪堪只够他扛着野猪通过。那巨大的猪头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带起一阵裹挟着血腥气的风,吹动了她颊边的发丝。暗红的血珠,几乎擦着她崭新的小牛皮鞋鞋尖滴落。
顾衡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她让开的动作完全在他预料之中,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让不让。他扛着野猪,脚步沉稳地踏上了那条通往山脚的泥泞小路。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野猪血滴落的声音,渐渐远去。
巨大的阴影和压迫感也随之抽离。阳光重新毫无遮挡地落在苏妩身上,她却觉得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那冰冷气息掠过时的微凉触感。
苏妩她垂眸,看着自己那双沾了泥点的小牛皮鞋,又抬眼,望向那个正消失在土路拐角的高大背影。阳光勾勒着他肩背肌肉贲张的轮廓,那头滴血的野猪像他沉默的战利品。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混合着松木与血腥的冷冽气息,和她身上清幽的玫瑰花香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石头?”苏妩在识海里轻笑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笃定,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你见过哪块石头,第一次见面,心跳就像打鼓一样?” 她清晰地记得,在那巨大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她敏锐的狐妖感知捕捉到了对方胸腔内那短暂却异常沉重的搏动。
甜甜:“……心跳?甜甜没检测到啊!妩妩你确定不是幻听?”
苏妩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左边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指尖传来微微的、异样的热度。
“走吧甜甜,”她收回目光,看向知青点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收拾屋子去。这地方,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尤其是那颗被冰封的“石头”底下,似乎正涌动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而她,恰好最擅长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