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吃饱之后,胃里有了食物带来的暖意,人也会稍稍放松。然后便不由自主地挤靠在一块,昏昏欲睡起来了。
只有李有良和小福子没有睡。
两人紧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砖石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月光下晃动的士兵身影和那片尸山血海。
“有良,你在想什么?”小福子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李有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即便比同龄人更聪慧。但面对家园被毁、亲人惨死的绝境,他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并不比任何人少。
他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我们得离开,逃出去。”
小福子凑得更近了些,急切地问,“逃?去哪呢?”
李有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能去哪,但是,必须逃出去。外面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溪河镇已经被东炎狗占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比小福子想得更深,溪河镇位置偏僻,平日里就少有外人来。如今又是寒冬,更不会有人路过。即便偶有附近山上的猎户经过,恐怕还没靠近镇子,就会被那些残忍的东炎士兵杀害了。
小福子眼睛突然一亮,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期盼,“我们去北境!去找北境军!我们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常说,威远侯世代镇守北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爱民如子!还有,我还听说,镇国将军府的那个少将军,他也在北境!说书先生说他用兵如神,曾经把西蜀打得落花流水,是个少年英豪!他们…他们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一定会杀了这些东炎狗,为大家报仇的!”
说到报仇两个字,小福子的声音哽咽了。眼圈再次泛红,强烈的恨意与悲伤交织。
李有良听着,心里同样翻涌着酸楚与仇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知道北境军的军营在哪里吗?”
“我知道!”小福子用力点头,“我爹说是一直往北走,大概…大概两三日就能到了!”
然而这个天真的孩子并不知道,他父亲所说的两三日,指的是成年人驾着马车、沿着官道行驶的行程。
而他们,一群最大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要靠双脚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穿过可能存在的荒山野岭,这段路程将会是何等的艰险与漫长?
李有良看着小福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们就去找威远侯,去找少将军!”
而此刻,溪河镇外。
一辆奢华的马车静静停驻,黑檀木的车身在微弱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几匹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
魏无恒斜倚在马车内柔软的锦垫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黑色短笛。他的指尖细细摩挲着笛身冰冷的纹路,眼神幽深。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一身黑袍的鬼谷策马奔来,直至马车前方才猛地勒住缰绳。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窗前,躬身拱手,“主子,已经交待完毕。七日后,他们便会依计行事,打开城门,让这一镇的傀儡,四散而去。”
马车内,魏无恒的目光并未离开手中的短笛,淡淡道,“好,那就出发吧。”
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