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会议室的灯光比往常似乎更亮一些,照在长条形会议桌光滑的表面上,反射出些许冷硬的光泽。早上八点整,核心团队成员无一缺席,均已就座。庆功宴的轻松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了疲惫、警觉和强烈求知欲的复杂表情。羊羽坐在首位,林夕坐在他旁边,她的平板电脑连接着会议室的主屏幕。
羊羽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首先简要通报了林夕昨晚发现的关于能量场信号特征被“触摸”的情况,以及俘虏口中提到的针对维尔切克教授生物样本的异常指令。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这个消息比任何技术难题更让人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能量场信号……他们想远程感知?”赵建明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这需要极其高超的传感器技术和理论模型支持。理论上,如果对方能精确捕捉到‘龙脊’运行时的独特场频率和模态,或许能在远端进行模拟甚至……干扰。”作为场论专家,他最先意识到其中的技术风险。
“干扰?”苏小满惊愕地抬头,“我们的量子干涉场才刚刚稳定住它自身!”
“只是最坏的可能性。”赵建明语气沉重,“但对方既然尝试了,说明他们至少在这个方向上有投入和研究。我们不能不防。”
方启航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工程师的务实思维让他更关注现实层面:“所以,下一次测试,我们可能不仅要面对内部的不稳定性,还要提防外部的信号窥探和潜在干扰?这难度系数直接翻倍啊。”
“生物样本呢?”一位负责安全协调的团队成员问道,脸上满是困惑,“他们要维尔切克教授的血做什么?这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桥段。”
“目前没有任何合理解释。”林夕接过话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安全部门正在与国际同行沟通,试图寻找类似事件的模式。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全面提升了对维尔切克教授的安保级别,包括他的饮食、医疗用品和个人物品都经过最严格的检查。教授本人也知情并表示了理解。”她顿了顿,补充道,“周局长让我转达,对手的行为模式正在变得难以预测,我们必须做好应对各种非常规手段的准备。这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技术间谍范畴。”
羊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全场:“这就是我们面临的新现实。庆祝过后,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龙脊’的成功,让我们从‘追赶者’变成了‘被追赶者’,甚至是‘被窥视者’和‘被觊觎者’。技术上的领先,是我们最坚固的盾牌,也是我们最有力的矛。”
他操作电脑,将“龙脊三号龙脉”的初步概念图投射到大屏幕上。那是一个更加紧凑、线条更加流畅的设计,集成度明显更高。
“所以,我们的回应不仅仅仅是加固围墙和升级防火墙。”羊羽的声音变得有力起来,“我们的回应,是更快地奔跑,更高地攀登。‘龙脉’,目标30兆瓦,初步小型化模块集成。这不是简单的功率叠加,而是从材料、能量传导、场控制到热管理的全面迭代升级。”
他详细阐述了初步构想:采用新型复合材料以承受更高的能量密度和热应力;重新设计能量流道,减少湍流和损耗;最关键的是,苏小满的算法和赵建明的场论模型需要再次实现飞跃,以应对翻倍的功率可能带来的指数级增长的非线性效应,以及……潜在的外部干扰风险。
“小满,”羊羽看向她,“你的算法需要增加一个新的维度:抗外部场干扰模块。基于我们捕获到的那个‘触摸’印记的特征,尝试构建防御和混淆机制。我们要让即便能捕捉到信号的人,也无法解析,更无法利用。”
苏小满深吸一口气,眼神却亮了起来,挑战总能激发她最强的斗志:“明白。这需要大量的模拟运算和新的数学工具,但我愿意尝试。”
“建明,场模型的预测精度需要再提升一个数量级。我们需要提前预判能量场在更高功率下的任何‘脾气’,而不能等它发作再补救。”
“我需要更强大的算力和更精确的初始参数。”赵建明直言不讳,“特别是量子场注入后的耦合效应数据,需要海量分析。”
“全力支持。”羊羽毫不犹豫,“启航,工程实现方面,新材料和新工艺的验证是重中之重。我需要你尽快拿出几个备选方案进行极限测试。”
“交给我。”方启航重重点头,“就是又要掉一堆头发了。”
会议进入了紧张的技术讨论环节。每个人都知道任务的艰巨性。成功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责任感和紧迫感取代,但没有人退缩。一种同舟共济、迎难而上的气氛在会议室里弥漫。
接下来的几周,研究所进入了另一种形式的“战时状态”。外部依旧戒备森严,内部则弥漫着一种废寝忘食的狂热科研氛围。
实验室里,方启航团队对数十种新型材料样本进行了摧残式的测试,高温、高压、强能量场冲击……失败是家常便饭,每一次失败都积累着通往成功的经验。
计算机房里,赵建明和他的小组几乎住在了服务器集群前,海量的模拟数据不断生成、分析、调整模型参数。屏幕上流动的复杂方程和三维场分布图,仿佛一个个神秘而危险的宇宙。
苏小满的办公室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逻辑框图。抗干扰模块的设计遇到了巨大困难,既要有效防御,又不能过度占用算力影响主算法的运行效率。她时常陷入长时间的冥思苦想,然后突然跳起来写下几行代码。
维尔切克教授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他不仅与赵建明深入探讨场论的深层数学问题,提供了几个简化复杂积分过程的巧妙思路,还经常跑到方启航的实验室,对工程细节提出自己的看法,有时甚至亲自动手调整一些实验装置。他的经验和对物理直觉的把握,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突破。那支传奇的电击钢笔别在他的口袋上,成了团队的一个吉祥物。
羊羽则像一位高速运转的枢纽,在各个小组之间协调、决策、提供支持,同时密切关注着整体的技术路线和安全动态。他与林夕、周局长的沟通也更加频繁,确保技术推进和安全保障无缝衔接。
期间,发生了一次虚惊。安全系统监测到一次极其微弱、来源不明的定向信号扫描,指向研究所的大致方位,但持续时间极短,未能锁定具体来源和目的,似乎只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更加印证了林夕之前的发现,也让团队更加坚定了加快技术迭代的决心。
就在这种高度紧张和专注的工作中,突破开始一点点出现。
方启航团队终于筛选出一种新型陶瓷-金属复合基材,在模拟30兆瓦环境下的表现远超现有材料。
赵建明的模型在一次关键模拟中,成功预测了一个之前未被察觉的高阶谐振模式,并给出了抑制方案。
苏小满在维尔切克教授无意中的一句话启发下,找到了一种巧妙的算法结构,似乎能以较低的计算成本实现不错的干扰屏蔽效果。
进展并非一帆风顺,挫折依然不断,但整个团队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目标推进。
这天傍晚,羊羽正在办公室审阅苏小满提交的最新算法框架报告,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