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一向条理分明的羊羽的风格。林夕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散落的文件，走向文件柜。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办公桌抽屉没有完全合上，一抹熟悉的深蓝色露了出来。
是那个绒面盒子。林夕知道不该窥探他人隐私，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她轻轻拉开了抽屉。盒子旁边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危机应对方案，但吸引她目光的是盒子本身——它比上次看到时更鼓了一些。
林夕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打开了盒子。除了上次看到的照片和林夕喜好笔记外，里面多了一枚干枯的桑叶书签、一张音乐会的票根（是她喜欢的钢琴家，日期是去年她生日那天），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林夕过敏送医记录。
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这些琐碎的记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羊羽已经收集了这么多关于她的痕迹。
找到需要的文件了吗？
羊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夕慌忙合上盒子，却因为动作太急碰倒了旁边的水杯。水瞬间浸湿了桌上的文件。
对不起！我...林夕手忙脚乱地抢救文件，脸颊烧得发烫。
羊羽快步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文件：没关系，不重要。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蓝色盒子上，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林夕决定直面这个局面：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羊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记录这些？林夕轻声问。
羊羽将湿掉的文件放到一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起初是怕忘记重要信息。后来发现...记住关于你的一切已经成为习惯。
这个回答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夕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
羊羽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指向墙上的图表：我一直在思考黎芳提出的问题。如何在保持初心的同时应对资本扩张的压力。
林夕走到墙前，仔细查看那些图表。其中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欧盟生态村计划合作框架图。
这是...?
雅克介绍的欧盟新项目。羊羽的声音恢复了专业冷静，他们希望在成员国推广我们的桑林模式，但强调必须100%遵循生态优先原则。资金量不如摩根士丹利诱人，但有政策支持和国际认证。
林夕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或许是个折中方案？既能国际化，又不用牺牲核心理念。
但进展会很慢。羊羽叹了口气，而且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标准对接和技术输出。
慢一点不好吗？林夕望向窗外的夜色，比赚钱更重要的是我们留下的生态遗产。十年、二十年后，当人们走在落雁河边，看到的不是又一个商业化的景区，而是一片真正生生不息的生命绿洲——这才是我心中的百里画廊。
羊羽凝视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那个林家大院里讲解桑葚和鱼塘，眼睛里闪着光。那时我就想，这个女孩怎么能对一片荷塘这么充满热情。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悄然改变。羊羽突然伸出手，轻轻拂去林夕肩上的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
去走走吧，他说，像以前一样。
他们漫步在夜晚的园区里，不知不觉来到了那棵最早种下的桑树下。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有个想法，林夕突然说，关于如何处理黎芳的事。
羊羽靠在树干上：我在听。
给她一个独立团队，负责国际商业化试点，但必须遵守我们制定的生态红线。既是机会，也是考验。
羊羽若有所思：如果她越线呢？
那就说明她真的不适合留在这里了。林夕轻声说，有些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一阵微风吹过，桑叶沙沙作响。羊羽的目光落在林夕被月光勾勒的侧脸上，停留的时间比礼貌允许的稍长了一些。
明天我会找她谈。他说，至于欧盟的项目...
我们一起做。林夕接上他的话，就像过去无数次合作时那样自然。
回办公室取东西时，羊羽发现那个蓝色盒子被端正地放在桌子中央，担。——林夕
他拿起盒子，发现里面多了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桑葚标本，旁边写着林夕最喜欢的味道，某年初夏。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悄爬上了落雁河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