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京的封赏却迟迟未至。这一日,袁崇焕在宁远衙署中,接到了朝中的邸报。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岂有此理!”满桂拍案而起,“宁锦大捷,功劳竟全归了魏忠贤的阉党!抚台您血战负伤,反倒落了个暮气难鼓的罪名!”
赵率教也愤愤不平:“朝中诸公,难道都瞎了眼吗?”
袁崇焕默然良久,才缓缓道:“我袁某人守辽,为的是社稷百姓,非为一己功名。”
话虽如此,当他再次登上宁远城头,望着自己一手经营的关宁锦防线,仍不免心潮起伏。残阳如血,洒在这座历经战火的坚城上。他轻声吟道:
“功名劳十载,心迹渐多违。
忍说还山是,难言出塞非。“
天启七年秋,袁崇焕罢官归乡。临行前,他对送行的将士说:“守土有责,不在其位,亦当谋其政。我虽去,心在辽东。”
然而,局势的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同年,天启帝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即崇祯帝。新帝即位后,以雷霆手段诛杀魏忠贤,整顿朝纲。
崇祯元年四月,一匹快马驰入袁崇焕家乡。
“圣旨到!宣袁崇焕即刻进京觐见!”
北京城,平台召对。崇祯帝面色凝重,看着风尘仆仆的袁崇焕。
“建部跳梁,十载于兹,封疆沦陷,辽民涂炭。卿万里赴召,忠勇可嘉,所有方略,可具实奏来。”
袁崇焕慨然应答:“臣受陛下特眷,愿假以便宜,计五年,全辽可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崇祯帝眼中放光:”五年复辽?卿需何支持,尽管道来!”
“钱粮、器械、用人,皆需朝廷全力支持。更要紧的是,”袁崇焕抬头直视皇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辽东之事,请陛下全权委任,勿听谗言,勿从中制。”崇祯帝略一沉吟,当即应允:“只要能复辽土,朕无有不从!”
退朝后,给事中许誉卿私下拉住袁崇焕:“元素兄,五年之期,果能践否?”
袁崇焕长叹一声:“圣心焦劳,聊以是相慰耳。”
许誉卿大惊:“皇上英明,安可浪对?异日按期责效,奈何?”
袁崇焕默然。他何尝不知五年复辽困难重重?辽东经多年战乱,民生凋敝,兵员不足;而后金在皇太极治理下,日益强盛。更不用说朝中党争不断,边事往往成为政争筹码。但国势如此,除了背水一战,还有何路可走?
七月,崇祯帝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蓟辽督师,赐尚方剑。临行赐宴时,崇祯亲自执壶斟酒,殷殷嘱托:“愿卿早奏凯歌。”
袁崇焕感泣下拜:“臣必竭尽全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然而,就在他离京赴任的同时,危机已经潜伏。他提出的统一事权、协调蓟州、登莱、天津各处防务的要求,触动了朝中诸多官员的利益。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远在辽东,一场导致他万劫不复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离京前夜,袁崇焕独坐驿馆,给远在广东的家人写信:“臣以身许国,不得复顾家私。倘有不测,亦是命数。”写到这里,他停笔沉思,窗外月色如水,映照着他坚毅而又忧虑的面容。
这一次重返辽东,等待他的不仅是凶残的敌人,还有朝中的明枪暗箭。五年复辽的承诺,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头顶。然而,袁崇焕深知,自己已无退路。大明的江山,需要有人来守护,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