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许大茂猛地甩开秦淮茹的胳膊，一个箭步冲到办事员的办公桌前，双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墨水盒都跳了一下。他身体前倾，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暴怒而虬结起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那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小年轻，声音陡然拔高，又尖又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说你个小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办事员脸上：“政府还管我结婚离婚吗？！我结婚，我离婚，我乐意！我高兴！关你屁事！你管得着吗你？！啊？！”
小办事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成了错愕和一丝慌乱。他没想到许大茂反应这么大，这么暴戾。
许大茂却不依不饶，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格外刺耳：“你上班就是来说风凉话的是吧？！拿着国家的工资，不干人事！看你年纪轻轻，学的什么臭毛病！老子今天就是来离婚的！怎么着？！你看不起离婚的？！告诉你！这婚，今天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赶紧的！麻溜的给老子把手续办了！少他妈废话！”
他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既是在发泄对办事员的不满，更是在宣泄内心积压的屈辱和怒火。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蛮横无理，却又带着一种被戳到痛处后的极度敏感和狂暴。这就是许大茂，他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受了委屈和羞辱，绝不会自己默默忍受，必定要以更加强硬、更加难看的姿态反弹回去，要把自己的痛苦加倍地倾泻到他人身上，尤其是那些在他看来“地位”不如他、可以任由他拿捏的人。此刻，这个小办事员就成了他完美的出气筒。
小办事员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毕竟年轻，工作经验不足，被许大茂这混不吝的气势完全压倒了。他想反驳几句，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但看着许大茂那近乎疯狂的眼神和随时可能动手的架势，心里先怯了三分。再想到许大茂似乎跟他们科长有点头之交，真要闹起来，自己恐怕也讨不到好。
于是，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憋着一肚子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离就离呗，冲我发什么火……好想谁爱管你们这些破事似的……”
说着，他极其不情愿地重新坐下，哗啦啦地拉开抽屉，拿出离婚登记表和必要的文件，动作僵硬地拍在桌上，硬邦邦地说：“填表！双方都签字按手印！”
整个过程，他再没看许大茂一眼，也没看一眼旁边哭得几乎晕厥的秦淮茹，完全是在执行一件让他极其不爽的公事。
许大茂余怒未消，恶狠狠地瞪了办事员一眼，才一把抓过表格，几乎是抢过笔，唰唰唰地就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仿佛要把所有的恨意都灌注到这三个字里。然后他把笔一扔，瞪着秦淮茹，厉声道：“签！快签！”
秦淮茹哭得浑身发抖，手软得几乎握不住笔。她看着那张决定她命运的表格，如同看着一张死亡判决书。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许大茂，还想做最后的哀求：“大茂……真的……不能再……”
“签！”许大茂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猛地一声暴喝，吓得秦淮茹一个哆嗦。她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最终，那只颤抖的手，还是在离婚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如同刀割。
办事员面无表情地核对了一下信息，盖上了公章，然后将一张离婚证撕下来，递给许大茂，另一张递给秦淮茹，冷冰冰地说：“好了。手续办完了。从现在起，你们解除婚姻关系。”
许大茂一把夺过那张薄薄的纸片，像是拿到了特赦令，又像是握着一枚洗刷耻辱的勋章。他看也没看秦淮茹一眼，将离婚证狠狠揣进兜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决绝而冷漠。
身后，传来秦淮茹再也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嚎啕大哭。她瘫软在办公室冰冷的水泥地上，紧紧抱着那个身份已然变得尴尬甚至耻辱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整个世界，在她周围彻底坍塌。
而那年轻的办事员，只是皱皱眉，看着哭倒在地的秦淮茹，又看看许大茂消失的方向，最终也只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真是麻烦”，然后开始加快速度收拾东西，只想赶紧下班，离开这哭哭啼啼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