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场所有保卫干事和部分围观工人都听到了他的指控。”赵鹏如实汇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后,李怀德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暴怒、惊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阴沉和审视:“好……好得很!真是精彩!一个比一个会演!赵鹏,把那个秦淮茹……立刻!马上!带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我倒要看看,她这出戏,到底是怎么唱的!现在!立刻!”
“是,李副厂长。”赵鹏放下电话,听筒搁回机座时发出一声轻响。他走到门口,拉开办公室的门,对走廊里肃立的干事沉声道:“小刘,去四号羁押室,把秦淮茹带到李副厂长办公室。现在。”
四号羁押室的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秦淮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当听到“李副厂长要见你”时,她灰败绝望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光亮,如同溺水者看到远处漂来的一根稻草,明知渺茫,却本能地想要抓住。她挣扎着,用尽力气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紧张而麻木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抬手,用脏污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泥灰,试图整理一下散乱如草的头发,动作慌乱而徒劳。
走廊对面三号羁押室里的许大茂,立刻捕捉到了动静。他再次扑到铁门观察口,疯狂地嘶喊起来:“秦淮茹!你去哪?是不是去见李怀德?你个贱货!还想搬救兵?呸!你以为李怀德会信你?做梦去吧!你这破鞋,等着被开除吧!带着你那三个小崽子滚回乡下要饭去吧!活该!报应!哈哈哈……”那狂笑声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恶毒。
秦淮茹身体剧烈地一颤,脚步踉跄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任由那恶毒的诅咒灌进耳朵,在年轻干事的催促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副厂长办公室的门厚重而气派。小刘干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李怀德压抑着风暴的低沉声音。
小刘推开门,侧身让秦淮茹进去,自己则识趣地留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很大,铺着深棕色的木地板,宽大的办公桌后是占据整面墙的文件柜,透着一股权力的森严。李怀德背对着门口,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双手叉腰,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有些发福的轮廓,却透着一股骇人的低气压。
门关上的瞬间,那压抑的死寂被打破了。
李怀德猛地转过身!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矜持和官威的胖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双眼布满血丝,喷射出狂暴的怒火!他几步就冲到秦淮茹面前,沉重的脚步砸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秦淮茹!”他猛地扬起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狠狠扇在秦淮茹那张布满泪痕和灰土的脸上!那巴掌凝聚了他所有的暴怒和被触犯的占有欲——他的女人,竟然和许大茂那种货色搅在一起,还被当众抓奸!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淮茹吓得浑身一哆嗦,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那火辣辣的疼痛降临。
然而,那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
李怀德的手掌,在距离秦淮茹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女人。怒火在眼底翻腾,但更深层的东西——怀疑、不甘、还有一丝被许大茂那句“是她脱我裤子”勾起的、男人最本能的猜忌和羞辱——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他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着,最终猛地收回,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沙哑,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秦淮茹心上:
“说!秦淮茹!你他妈就这么缺男人吗?啊?!”
他逼近一步,浓重的烟味和暴怒的气息喷在秦淮茹脸上:“有我还不够吗?非得去找许大茂那种下三滥?还他妈闹得全厂皆知!你让我的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