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虽然听得不甚真切,但看到众人狂喜的表情,听到“添丁进口”几个字,也大概明白了。她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像个孩子,枯瘦的手激动地拍着桌子,发出“啪啪”的声响,嘴里不住地念叨:“好!好!柱子…有后…好…”浑浊的老泪顺着深深的皱纹蜿蜒而下,那是历经沧桑后对生命延续最本能的喜悦。
冉父冉母的反应更为内敛,但那份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却同样汹涌。冉母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那是积压了太久担忧后骤然释放的狂喜和解脱!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的秋叶…我的好闺女…老天开眼啊…”冉父的眼眶也瞬间红了,他摘下眼镜,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肯定和感激。他端起酒杯,对着何雨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柱子…好…好女婿…你们…好!这杯酒,爸敬你们!”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似乎也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浪。
“嫂子!我要当姑姑啦?!”雨水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冉秋叶的胳膊,小脸激动得通红,“太好了!太好了!哥!嫂子!你们太棒了!”她欢快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在小院里回荡。
一时间,何家祝福声、欢笑声、激动的哽咽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暖流,将这个小天地烘托得如同春日般温暖和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喜悦,为这对历经坎坷终于迎来曙光的夫妻,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何雨柱看着眼前至亲的笑脸,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祝福,只觉得胸腔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幸福的暖流填得满满当当,眼眶发热,他只能用力地点头,憨厚地笑着,不停地重复着:“谢谢师父!谢谢师娘!谢谢爸!谢谢妈!谢谢老太太!同喜!同喜啊!”
这浓烈到化不开的欢声笑语,像长了翅膀的蜜蜂,嗡嗡地飞过院墙,毫不客气地钻进了隔壁贾家的窗户。
贾家屋里,气氛却是冰火两重天。一盏昏黄的电灯泡有气无力地照着简陋的饭桌,桌上虽然也有肉菜和馒头,但是完全没办法和何雨柱的手艺相比呀!贾张氏正端着碗喝棒子面粥,隔壁那阵阵刺耳的欢笑声,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一起疼。
“呸!”贾张氏猛地将粥碗往桌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碗里的粥溅出几滴,落在油腻的桌面上。她那张刻薄寡淡的脸瞬间扭曲,三角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笑!笑!笑死你们这帮没心肝的东西!”她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指向何雨柱家的方向,声音尖利得像夜枭啼哭,“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你瞎了眼啊!何雨柱那个绝户头子,他凭什么?!他一个食堂的厨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他凭什么越过越好?啊?娶了个成分不好的媳妇,老天爷你不公啊!”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她捶打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哭嚎声里充满了刻骨的不甘和怨毒:“我的东旭啊!我苦命的儿啊!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孝顺懂事,在厂里也是把好手,老天爷你为啥就那么狠心,早早把他收走了啊!留下我们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孤鬼似的受人欺负…呜呜呜…你要是还在,我们贾家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何雨柱那个绝户,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她的哭嚎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
秦淮茹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默默地嚼着干硬的窝头。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隔壁的笑声和婆婆尖刻的咒骂,像两把钝刀子,在她心上来回地割。何雨柱升食堂主任的消息,她早就听说了,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她费尽心机,不惜委身李怀德那个老色鬼,吹了多少枕头风,本想着能把何雨柱踩下去,至少让他不好过。可结果呢?人家不但没倒,反而步步高升!如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那笑声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
而婆婆此刻的哭嚎,更是火上浇油。秦淮茹心底的怨毒如同毒藤般疯长。她恨何雨柱的无情无义,恨冉秋叶的“鸠占鹊巢”,但此刻,她更恨眼前这个只会哭天抢地、拖后腿的老虔婆!要不是她当初横拦竖挡,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和傻柱接触,处处刁难,说三道四,自己怎么会和傻柱走到今天这一步?冉秋叶那个成分不好的女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趁虚而入?都是这个老不死的!秦淮茹用力地咬着窝头,仿佛在撕咬仇人的血肉,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瞥了一眼哭嚎的婆婆,眼神冰冷,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深深的厌弃和一种“你怎么还不去死”的恶毒。
棒梗蹲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半个窝头,眼睛却像狼崽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墙壁,仿佛能透过那层砖石,看到隔壁欢声笑语的景象。奶奶尖利的咒骂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绝户”、“不是东西”、“凭什么过得好”…这些恶毒的种子,在他早熟而扭曲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想起以前傻柱还会从食堂带点剩菜剩饭回来,虽然不多,但偶尔也能沾点油腥。可自从那个姓冉的女人来了,傻柱就像变了个人,彻底跟他们贾家划清了界限,别说剩菜,连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一句。看着妈妈越来越沉默,看着奶奶天天骂骂咧咧,看着小当和槐花眼巴巴看着别人家孩子吃好的,棒梗心里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
“傻柱…你个王八蛋!”棒梗在心里无声地嘶吼,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家都这么难了,你不但不帮,还落井下石!你等着!等我棒梗长大了,等我当了大官,有了大本事,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我要让你把欠我们贾家的,十倍百倍地还回来!”他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神里充满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怨毒和戾气。隔壁那阵阵欢笑声,在他听来,就是对他贾家最大的嘲讽和挑衅。
贾家屋里,贾张氏的咒骂哭嚎,秦淮茹冰冷怨毒的沉默,棒梗眼中燃烧的仇恨,与隔壁何家小院里那温暖、真挚、充满了对生命礼赞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地狱天堂般触目惊心的对比。一墙之隔,隔开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新生与希望的暖阳,一边是腐朽与怨恨的泥沼。这无声的角力,在这座古老的四合院里,才刚刚拉开序幕。何雨柱家的笑声还在继续,那是对未来的憧憬;而贾家的怨恨,也如同毒藤,在黑暗中悄然滋长,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