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贾张氏被她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反抗和冰冷的眼神慑住了，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手指哆嗦着指向秦淮茹，嘴唇气得发紫，“你反了天了！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没大没小的东西！东旭啊！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你娶回来的这个丧门星，她…她要逼死我啊！”
贾张氏捶胸顿足，干嚎起来，声音刺耳难听，眼泪却硬是挤不出半滴。
秦淮茹不再看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僵硬地转过身。她不再说话，沉默地抄起菜刀，动作近乎粗暴地开始切那块肉。锋利的刀刃剁在案板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咚！咚！咚！”声，每一下都像砍在紧绷的神经上。她用力地刮掉肉皮上残留的毛茬，把肉切成不规则的厚块，丢进烧热的大铁锅里。刺啦一声，滚烫的油星爆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油脂焦化的独特气息，瞬间霸道地充满了狭小的厨房，甚至盖过了贾张氏那虚张声势的干嚎。
这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攥住了贾张氏的喉咙。她的干嚎声戛然而止，像被掐断了脖子的鸡。她张着嘴，眼睛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锅里。那翻滚的肉块在酱色的汤汁里沉浮，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泡泡，肥肉的部分渐渐变得透明，边缘卷起焦黄，浓郁的肉香裹挟着酱油、葱姜和油脂混合的霸道香气，像无数只小钩子，把她五脏庙里的馋虫全勾了出来，疯狂地抓挠撕扯。
她喉咙里清晰地发出“咕咚”一声巨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刚才还义愤填膺咒骂“脏钱”“烂肠子”的嘴，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汹涌的涎水。刻骨的饥饿感，在久不见荤腥的肠胃里骤然苏醒，发出雷鸣般的抗议。那点可怜的、建立在肚子不饿基础上的“清高”和“廉耻”，在这汹涌的肉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饭桌的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昏黄的灯光下，那碗油亮亮、颤巍巍的红烧肉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光芒，成了桌上唯一灼热的焦点。棒梗早已按捺不住，眼睛像黏在了肉碗上，筷子在饭碗里焦躁地扒拉着。小当和槐花也眼巴巴地看着，小鼻子不停地嗅着那诱人的香气。
贾张氏僵硬地坐在桌边，脸拉得老长，像刷了一层浆糊。她刻意不去看那碗肉，只夹着眼前碟子里几根黑乎乎的咸菜丝，嚼得嘎吱作响，仿佛跟那咸菜有深仇大恨。可她的眼角余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时不时地、飞快地扫过那碗肉，每一次扫视，喉结都伴随着一次艰难的滚动。
“妈…”棒梗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喊了一句，筷子试探性地往肉碗那边伸。
贾张氏猛地一瞪眼，刚要习惯性地呵斥“没规矩”，秦淮茹却已经伸出筷子，稳稳地夹起一块炖得软糯、肥肉几乎半透明的五花肉，放进了棒梗碗里。
“吃吧。”秦淮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空洞。
棒梗如蒙大赦，立刻把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大口咀嚼起来，油汁顺着嘴角流下。小当和槐花也怯生生地看向妈妈。秦淮茹没看贾张氏，又夹了两块小一点的肉，分别放进两个女儿的碗里。孩子们立刻埋头吃起来，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咀嚼吞咽的声音，那声音在贾张氏听来，简直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贾张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咸菜丝在嘴里嚼得如同木屑，那近在咫尺的浓郁肉香无孔不入，疯狂地撩拨着她空空如也的胃袋。刚才摔筷子骂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这香气折磨得抓心挠肝的煎熬。她看着孙子孙女吃得香甜，看着那块块诱人的肉在碗里减少，那股憋屈和贪婪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终于，当碗里的肉只剩下小半，而棒梗的筷子又一次伸过去时，贾张氏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猛地伸出自己的筷子，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精准地越过棒梗的筷子头，一下子夹住了碗里最大、最厚实、油光最足的那块五花肉！
那块肉颤巍巍地被她夹起来，浓郁的酱汁滴落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油印。
“哼！”贾张氏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像是为自己这“失节”的行为做最后的辩解，声音干巴巴的，毫无底气，“糟践粮食…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我这是怕遭报应！替你们消灾！”她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看秦淮茹，更不敢看孩子们，仿佛在说服自己这行为是多么的“迫不得已”和“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