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夜色宁静,但他知道,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不久后,一个温和而略带沧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回来了?”
苏鸿鹄并未回头,脸上已露出恭敬而温暖的笑容,起身执弟子礼:“老师,您来了。”
石桌对面,不知何时已悄然坐着一位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澄澈明亮,充满了智慧与洞察世事的通透感。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举止从容,气度雍和。
他正是白鹿书院的山长,当世大儒——李清晏。
李清晏仔细端详了苏鸿鹄片刻,目光中有欣慰,有关切,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又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没受伤吧?”
“劳老师挂心,学生无恙。”苏鸿鹄为老师斟上一杯热茶。
李清晏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轻啜一口,赞道:“好茶。”
苏鸿鹄微笑解释:“路过云雾山时买的,知道老师您喜欢,特意带了些回来。”
李清晏看着眼前这个行事稳重、心思缜密得不像年轻人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感叹道:“鸿鹄啊,有时候为师会想,你若没那么聪慧通透,或许…反而能活得更轻松些。”
太过聪明的人,总是将世事看得太清,将恩怨记得太深,无论是善是恶。
苏鸿鹄闻言,笑容依旧温和:“若学生愚钝,恐怕也无缘得入老师门下,聆听教诲了。”
李清晏摇了摇头,拿这个弟子没办法。在讲道理这方面,他这位山长也常常说不过自己这个关门弟子。
当然,或许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位恪守儒家教条的大儒,内心深处,也未必认为复仇本身是绝对的错误。
话题一转,李清晏问道:“近日江湖传闻,有少年宗师现世,青虹贯空,声势惊人。你当日…可曾看见?”
苏鸿鹄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凝重:“学生那日确实见到一道青色长虹撕裂云层,气息磅礴纯粹,确是宗师手段无疑。至于是否真是少年…单凭气息难以断定,但那生机勃勃之感,确实年轻得惊人,恐怕…比学生还要年轻不少。”
李清晏喃喃道:“如此年轻…天下风云,看来又将再起了…”
师徒二人又闲谈片刻,多是学问与天下事的探讨,并未再深入提及南宫战之事,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一杯茶尽,李清晏起身,拍了拍苏鸿鹄的肩膀:“凡事…自有因果,但亦需懂得放下。好生休息。”
“学生明白,恭送老师。”
送走山长不久,院门外便传来一个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声音:
“苏大才子,舍得回来了?以你的脚程,不该耽搁这么多日才对。”
月光下,一位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迈步而入。
公子名为柳随风,是江南大家子弟,与苏鸿鹄在这书院中时常产生“摩擦”。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苏鸿鹄对面,挑眉笑道:“看来这趟出门,带了点好东西回来?快,把最好的茶拿出来,寻常货色可入不了本公子的口。”
苏鸿鹄失笑,也不计较,重新取出一罐茶叶,娴熟地冲泡。
茶香四溢,柳随风品了一口,虽嘴上挑剔“比不得我江南名茶鲜醇”,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满意。
放下茶杯,柳随风看着苏鸿鹄,眼中战意升腾:“别光喝茶了,闷了这么久,活动活动筋骨如何?”
苏鸿鹄微怔,随即了然一笑,点了点头:“好。”
“那就打一场!”
两道身影随即掠向书院后山的演武场,剑光掌影在月色下交错,气劲纵横,却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如同一场默契的舞蹈。
远处,一座藏书阁的飞檐之上,两道身影悄然伫立。
武院掌院司徒雷抱着双臂,看着月光下切磋的两人,尤其是苏鸿鹄那愈发圆融自如、隐隐已有大家风范的招式,满意地咧嘴笑道:“好小子!这修为是越发精进了!真乃天生的武道种子!随风那小子也不错,能逼出鸿鹄六七分实力了。”
身旁,文院掌院梅芷先生一袭素雅长裙,目光沉静,她看的却不止是招式:“鸿鹄心中旧日的枷锁似已松动…但观其眉宇,新的牵挂与挣扎…似乎也已种下。这孩子…心事太重了。”
两人的话语中,皆流露出对苏鸿鹄毫不掩饰的偏爱与期许。
月色如水,笼罩着宁静而又暗流涌动的白鹿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