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陈岸就悄悄把渔船驶入老龙湾的背风角。这片滩涂外人不熟,退潮后露出大片泥地,湿漉漉的,像被人踩烂的一块饼。
他没开灯,也没生火,只将船锚沉进水里,自己蹲在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海面。
那艘铁壳船果然又来了。
它从北边绕了个大弯,贴着礁石缓缓滑进来,船头那道红漆三角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
陈岸眯起眼,记得这船前两天还在暴雨夜里撞过礁——当时它停在西北暗流区,和其他几艘带标记的船一样,仿佛被什么人牵着线往石头上撞。
他摸了摸腰间的声呐仪,外面裹着防水袋,封得严严实实。
这东西白天能测鱼群,晚上还能扫描海底硬物,只要避开大鱼群的干扰就行。他轻手轻脚脱下外套,套上黑胶衣,鞋也没换,直接踩着船帮溜进了水里。
海水冷得让人一激灵。他屏住呼吸,顺着船底游出十几米,借着一块半浮的礁石掩护身体,慢慢靠近那艘铁壳船。
船上没人说话,只有柴油机低低地响着,像是怕惊动谁似的。甲板上两个男人正合力往下放一个铁箱子,绳子绷得笔直,落水时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岸潜下水,耳朵贴着水面听了一会儿。等他们重新启动引擎准备离开,才掏出声呐仪,按下水下扫描键。
绿光一闪,屏幕上跳出数据:深度五米三,目标密度异常,内部夹层含纸质文件与金属捆扎带,油墨成分匹配港币印刷标准。
他心里猛地一沉。
不是渔具,也不是废铁,是钱和账本。这些人不是在藏货,是在埋证据。
他迅速将数据存入防水盒,塞进内衣口袋,正想返程,忽然听见快艇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声音不大,但来得急,切着浪头直奔这边。
他立刻缩回礁石后,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抬头望去。
一艘白色快艇破浪而来,船尾站着赵有德,手里拎着喇叭。旁边两个混混光着膀子,一人扛着木棍,另一个腰间鼓鼓囊囊,八成揣了家伙。
“陈岸!我知道你在水里!”赵有德喊得中气十足,“别躲了,上来把东西交出来,我当啥都没发生。”
陈岸没动。他知道这时候冒头就是找打。
快艇绕着铁壳船转了一圈,没发现他,便朝浅滩方向逼近。混混跳下船,蹚水往礁石区走,一边走一边用棍子戳水。
他深吸一口气,沉下去,贴着海底往自家船的方向挪。手指刚触到船底钢板,头顶就有水花砸下来。他不敢抬头,只凭声音判断位置,估摸着距离不远了,猛地一蹬腿浮出水面换气。
“哗啦...”
脑袋刚露出来,就听见一声厉喝:“在这儿呢!”
他扭头一看,两个混混已经包抄过来,最近的那个离他不到五米,举着棍子就要扑上来。
他反手抓住船舷正要往上爬,眼角余光却见左侧海面一道黑影疾驰而至——是一艘熟悉的旧渔船,船头挂着一面褪色的红旗,上面用白漆刷了个大大的“陈”字。
是周大海来了。
那船像头犟牛,直挺挺插进两船之间,船头狠狠撞开快艇一侧,差点把混混掀进海里。周大海站在驾驶舱顶,手里攥着鱼叉,嗓门炸雷似的吼:“谁敢动我哥们的船,老子今天就让他躺着回去!”
赵有德脸色铁青,冲手下挥手:“砍缆绳!先把船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