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吴辉强一脸不信,“老王虽然讨厌,总不至于……骗人吧?拿个表而已。”
夏语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洞悉世情的无奈和一丝怜悯:“希望是我想多了吧。我总觉得,那只是个幌子,叫你们过去,十有八九是挨训的。不信?走着瞧。” 他话锋一转,又回到最初的问题,锲而不舍,“所以,你到底报的啥?别卖关子了!”
吴辉强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后,才贼兮兮地凑到夏语耳边,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街舞团!跟隔壁班几个哥们儿组的!”
“啥?!”夏语差点没控制住音量,眼睛瞬间瞪圆了,“你不是说去给咱们班文艺委员伴舞吗?怎么又成街舞团了?”
吴辉强脸上闪过一丝被拆穿的尴尬,挠了挠头:“咳,别提了!本来是想去的,结果那天跟阿龙一块儿去文艺委员那儿‘面试’,人家嫌我俩太闹腾,风格不搭,直接给拒了!”他摊摊手,随即又眉飞色舞起来,“嘿,没想到歪打正着!被高二街舞社的学长看中了!说我节奏感贼好,肢体协调性一流,是个跳breakg的好苗子!盛情难却啊,我就……勉为其难加入了呗!”
夏语看着他强装“勉为其难”实则尾巴快翘上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用力拍了拍吴辉强的肩膀,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行啊强哥!深藏不露!原来你才是咱们班隐藏的舞王!厉害!太厉害了!前途无量啊!”他把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堆了上去。
吴辉强被夸得通体舒畅,咧着嘴嘿嘿直笑,刚才被老王打压的憋屈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铃铃铃——” 急促的课间铃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教室里沉闷的空气。
铃声未落,吴辉强已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第一个冲向教室后门。夏语看着他迫不及待奔向“报名表”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果然,没过几分钟,吴辉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像被霜打蔫的茄子,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引来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他阴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怎么了?我的霹雳舞王?”夏语明知故问,语气带着点调侃,“报名表呢?领回来让兄弟瞻仰瞻仰?”
吴辉强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咬牙切齿地低吼道:“狗屁报名表!就是老王那老阴比骗我们过去的把戏!操!”他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哦?”夏语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吴辉强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他说:‘吴辉强啊,你看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都跌到班里中下游了!心思还飘?还想着去跳什么舞?’他妈的!”他模仿着王文雄那种故作语重心长的腔调,惟妙惟肖,却充满了讽刺,“‘我建议你啊,还是把心思收一收,老老实实放在学习上!元旦晚会这种活动,对你来说,就是浪费时间,分散精力!’”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攥得死紧:“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啊?我成绩差跟我跳舞跳得好不好有个屁关系!老子跳个舞能把物理公式跳忘了?能把英语单词跳丢了?他懂个锤子!” 他愤愤不平地看向夏语,寻求认同。
夏语收敛了脸上的戏谑,认真地点头:“对,强哥,你说的对。跳舞是跳舞,学习是学习,两码事。然后呢?表呢?”
“然后?”吴辉强嗤笑一声,满脸的悲愤,“然后他就挥苍蝇似的把我轰出来了!还说‘好好想想,别耽误自己’!我呸!耽误个屁!表?毛都没见着一根!”他气得直喘粗气,“他就说,报名通知和具体要求,明天早上会贴在楼下公告栏,让我自己去看!”
夏语看着好友气得快要冒烟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赶紧安抚地拍着吴辉强的肩膀:“没事没事,强哥,别气别气!你看,这不正好证明我有先见之明嘛?哈哈……咳咳,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他努力想憋住笑意,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
“夏语!你个没良心的!还笑!”吴辉强彻底炸毛,嗷呜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猛地扑了过去,手臂一伸就勒住了夏语的脖子,两人瞬间在狭窄的座位空间里扭作一团。
“咳…咳…放手…强哥我错了…真错了…”夏语一边笑一边挣扎,试图掰开吴辉强铁箍般的手臂。课桌被撞得哐当作响,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引来周围同学善意的哄笑和目光。
窗外,秋风更紧了,带着深秋特有的萧瑟,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发出呜呜的哨音,卷起地上更多的枯叶,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打着绝望的旋。教室里的打闹声、哄笑声,混合着少年人不甘的愤怒和蓬勃的生命力,在这秋夜里显得格外鲜明。
元旦晚会的火种,已被乐老师正式点燃。它微弱,却倔强,在无数个像夏语乐队、像吴辉强街舞团这样隐秘的角落里,在少年们滚烫的心房深处,悄然燃烧着。它注定要穿过王文雄们用“成绩”筑起的冰冷藩篱,要对抗秋风的凛冽,要挣扎着,跳跃着,最终在那片名为“青春”的旷野上,燃成一片燎原之势。
公告栏的玻璃窗在夜色里反射着冰冷的光。明天,那里将张贴出通往舞台的“战书”。而谁的名字能最终镌刻在那份闪亮的节目单上?这所名叫实验高中的校园里,无数颗年轻的心脏,正为同一个答案,在秋夜的寂静中,无声地加速搏动。
风未止,火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