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极长的腿。
不是他模糊印象里鸟类该有的短粗爪子,而是细直、匀称,从膝盖往下渐渐收细,覆盖着细密的浅褐色鳞片,阳光照在上面,泛着类似树皮的光泽。
末端的爪子是锋利的弯钩,却干净得没有一点泥土,轻轻踩在枯枝上,稳得像两根扎进地里的竹竿。
鹿深时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双腿的主人,是刚回来的母亲。
他的目光顺着腿往上移,看到母亲收拢的翅膀像两片展开的深褐色帆,喙是尖锐的弯钩状,此刻正叼着一只挣扎的蚂蚱。
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草原上漫步的大型猛禽,细长的腿能轻易踢开猎物,钩状的喙擅长撕扯。
是蛇鹫。
原来自己这一世,成了一只蛇鹫。
鹿深时下意识地往巢穴外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待的地方有多高。
巢穴建在一棵高大的树顶分叉处,往下是层层叠叠的树叶,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黄绿色的草浪在风里起伏,像一片流动的海洋。
阳光刺眼,他只看了几秒,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巢穴里缩了缩。
这个高度,对现在只有巴掌大的他来说,只要稍微趔趄一下,就可能摔进
“啾!”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用带着鳞片的腿轻轻碰了碰他的身体,将他往巢穴中央推了推。
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鹿深时顺着那股力道挪了挪,重新窝回干草里,鼻尖蹭到母亲温暖的羽毛,心里的恐慌渐渐散了。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喂食。
母亲将蚂蚱啄成更小的碎块,一点一点喂进他嘴里,偶尔会用喙碰一碰他的脑袋,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吃。
鹿深时乖乖地张着嘴,直到肚子被填得鼓鼓的,才满意地闭上眼,往母亲的翅膀底下钻了钻,
那里最暖和,还能听见母亲心脏的跳动声,沉稳又有力。
午后的草原很安静,只有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其他鸟类的鸣叫。
鹿深时半眯着眼,看着母亲站在巢穴边缘梳理羽毛,父亲则在旁边的树枝上停留,时不时低头往巢穴里望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父母的腿上,看着那四根“竹竿”偶尔晃动,忽然觉得有趣。
等自己长大了,大概也会有这么长的腿吧?到时候走在草原上,是不是能看得更远?
只是没想到之前的黑嘴天鹅是脖子长,而这次是腿长。
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来个手长或嘴长的。
傍晚时分,父亲又飞了回来,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蜥蜴,尾巴还在微微抽搐。
他落在巢穴边缘,将蜥蜴放在枯枝上,用喙熟练地撕去外皮,把鲜嫩的肉分成小块,先喂给鹿深时,再将剩下的藏在干草底下。
大概是留着夜里加餐。
鹿深时吃饱了,窝在父母中间,看着身旁的两枚蛋,心里忽然多了点期待:里面的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
夜色渐浓,草原上的风变凉了。母亲将鹿深时和两枚蛋都护在翅膀底下,父亲则站在巢穴外侧,像个守卫一样警惕地望着远方。
鹿深时蜷缩在温暖的羽毛里,听着风从树顶掠过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几天来就是鹿深时度过的最悠闲的时光了。每天不是张嘴等吃就是睡觉。空闲的时候还能想象一下溪午现在的状况。
这和那个暴风雪的山洞里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