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离别,总会在不经意间到来。
又过了两年,他们在一次巡查时,发现了社恐雪豹的尸体。
他摔在了一处陡峭的悬崖下,身体已经僵硬,爪子上还缠着半只岩羊的毛。
看样子,是捕猎时不小心失足坠崖的。鹿深时和溪午站在崖边,沉默了很久。
溪午伸爪子,轻轻拍了拍鹿深时的后背,声音低沉:“至少,他最后还在努力活着。”
那之后没多久,雪豹妈妈也老了。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皮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捕猎时常常力不从心。
鹿深时和溪午偶尔会把捕到的小猎物放在她的岩缝口,雪豹妈妈每次看到,都会对着他们的方向低叫一声,像是在道谢。
直到一个冬天,他们再去雪豹妈妈的领地时,发现她静静地躺在岩缝里,已经没了气息。
她的身体蜷缩着,像是睡着了一样,身边还放着一只没吃完的旱獭。
那是她最后一次捕猎到的猎物。
鹿深时蹲在岩缝口,眼睛有点发涩。
溪午走到他身边,把他搂在怀里,轻轻舔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她只是去见那些已经离开的同伴了。别难过,我们还有彼此。”
时间像山脊上的风,呼啸着掠过,带走了岁月,也带走了身边的同伴。
鹿深时和溪午也渐渐老了。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捕猎的间隙越来越长,有时追一只岩羊,要歇好几次才能继续。
身上也多了些老雪豹的小毛病。
关节在阴雨天会隐隐作痛,视力不如从前,连嗅觉都迟钝了些。
但他们依旧每天一起去巡查领地,一起在向阳坡晒太阳,一起依偎在岩缝里睡觉。
溪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把捕到的猎物最嫩的部分留给鹿深时。
会在鹿深时关节疼的时候,用身体贴着他的关节,用体温帮他取暖。
会在晚上睡觉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些琐碎的话,比如明天去哪里捕猎,哪里的草长得好。
这天,他们在山脊上发现了一群岩羊。
鹿深时和溪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这群岩羊够他们吃好几天,不用再频繁捕猎了。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一只落单的岩羊围堵在一块岩石前。
溪午扑上去,咬住岩羊的脖子,鹿深时则咬住岩羊的腿,帮忙控制住他。
岩羊挣扎得很厉害,溪午的爪子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鹿深时的肩膀也被撞得生疼。
终于,岩羊不再挣扎。溪午和鹿深时都累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歇了好一会儿,溪午才站起来,咬着岩羊的脖子,鹿深时咬着岩羊的腿,一起把他往岩缝拖。
路上,他们歇了三次,每次歇的时候,溪午都会用舌头舔舔鹿深时的肩膀,鹿深时也会舔舔溪午爪子上的伤口。
回到岩缝时,天已经黑了。他们把岩羊放在干草堆旁,没立刻吃东西,只是互相依偎着,喘着气。
溪午把下巴放在鹿深时的头顶,低声说:“累坏了吧?歇会儿再吃。”
鹿深时点了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满是踏实。
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才开始吃岩羊肉。溪午把最嫩的里脊肉撕下来,递到鹿深时嘴边:“吃这个,好消化。”
鹿深时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却没以前那么有滋味了。
他们吃了很久,才把岩羊肉吃了一小半。剩下的肉被他们拖到岩缝深处,用干草盖好。
然后,他们回到干草堆旁,互相搂抱在一起。
溪午的爪子轻轻搭在鹿深时的背上,鹿深时的脑袋靠在溪午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深时,”溪午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我有点舍不得你。”
鹿深时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用脑袋蹭了蹭溪午的胸口,小声说:“我也舍不得你……溪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开心。”
“我也是,”溪午的声音有点哽咽,“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想一直照顾你。幸好,我做到了。”
“你做得很好,”鹿深时抬起头,看着溪午的眼睛,“有你在,我从来没怕过。”
溪午低头,用鼻子蹭了蹭鹿深时的鼻子,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深时,就算到了那边,我也会找到你,继续照顾你。”
鹿深时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溪午的皮毛上。
溪午用舌头舔掉他的眼泪,把他搂得更紧了:“别难过,我们只是换个地方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互相抱着,低声说着话。
溪午说起他们第一次一起迁徙的场景,说起他们第一次发现人类摄影机的样子,说起他们第一次看到小雪豹的情景。
鹿深时也说起自己第一次捕猎成功时,溪午有多开心,说起自己关节疼时,溪午用体温帮他取暖的样子,说起自己偷偷看小雪豹被溪午抓包的趣事。
说着说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平缓。
鹿深时靠在溪午的胸口,感觉浑身都暖暖的,像是被阳光包裹着。
他想起这些年和溪午一起度过的日子,想起那些温暖的、开心的、甚至有点小争吵的瞬间,心里满是幸福。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这么长久。
可以从年轻到年老,可以从春暖花开到大雪纷飞,可以一起经历生离死别,最后一起走向安眠。
溪午的手轻轻搭在鹿深时的背上,渐渐没了力气。鹿深时也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岩缝外,风刮过杂草丛,发出“簌簌”的响,月光洒在岩缝口,泛着淡淡的光。
岩缝里,两只老雪豹互相紧抱着,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辈子,一起见证了雪山的四季更迭,一起经历了身边同伴的离开。
最后,一起安眠在他们亲手布置的家里,永远不会分开了。
--完--
没想到最后越写越多。
下个世界到蛇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