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整片人群里已有一大半都直立起来,他们表情呆滞,脖颈僵硬地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向天空。
剩下的人仍旧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死死地一动不动。跪与立之间,像天地两界。
我纳闷地顺着他们的方向抬头一看——
只见那片天竟红得发黑,云海翻滚如血,远处云层深处忽然闪出一道雷光,紧接着,云层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赤红眼珠缓缓睁开。
那眼没有瞳仁,通体赤红,血丝缠绕,像一颗悬在夜幕中的妖星。它盯着下方,似乎在俯视我们。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脊背发凉。
“是那只眼睛……”我喃喃道。
斗篷人微微抬头,像是在与那只“眼”对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更低沉:“祭已成,魂当归。”
“嘶——”
人群中忽传出一阵喉音,嘶哑低沉,像无数破碎的笛子同时被吹响。
那声音一旦起,就再也止不住,蔓延、叠加,变成一片怪诞的合奏。
说时迟那时快,莲儿动了。
他身形如风,衣袂一晃,竟已跃上圆台。
我只来得及惊呼出声。
斗篷人似也察觉,抬手欲挡,却被莲儿反腕一劈——
袖中寒光一闪,一道劲风卷过。
“砰”的一声,斗篷应声坠地。
我定睛一看,心头骤寒——
那斗篷下,哪里是什么人,竟是一具木偶!
那木头人面上刻着模糊的笑纹,像安前辈的旧作。
莲儿也怔住了,眉头一皱,随即转身去解那被绑在架上的华商。
谁知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自下而上。
层层阶梯的旁侧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月光打在他鬓边,那张脸沉静如初,
“且慢。”
——是安前辈。
莲儿全身紧绷,袖中指节微动,似乎随时都会再度出手。
他目光冰冷,死死盯着那自阶下缓缓走来的身影。
安前辈神色安然,衣袂无风自扬,直至走到华商身侧方才止步。
“你这是何必呢?”
他微微俯身,指尖掠过那架上的绳索,语气温和得近乎怜悯。
“这些人——皆是罪有应得。理应要受到法眼的惩罚。”
那一刻,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像从地底渗出的吟诵。
四周跪立的人群竟随之轻轻颤抖,像听到了某种久违的号令。
莲儿没应,只是略微挪动脚步,将华商护在身后。
他神情紧绷,连呼吸都极轻,唯恐安前辈再有异动。
安前辈抬起头,目光掠过众人。
他缓缓张口,像是在诵一场古老的祷文。
“众生皆有罪。因欲而生,因妄而乱。
世间之苦,皆源于心;而心不净,必受诛。”
他伸出一只手,指向那一群跪立的人。
“你们见证过虚妄,触碰过禁忌,却不知悔改。
神目在上,必以其身为祭。血与骨、念与声,皆归于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