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吼道,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无权决定‘克兰普’号的所作所为。”
我温和地回答,
“这只是机甲内置的防御反击程序。
在面对袭击时,它们会按照预设流程,对威胁区域进行自主火力覆盖。
白宫调用复兴部的装备后,并未关闭此程序,便直接搭载武器进行展出,才酿成大错。
公司无需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但这是你们的机甲!”
他咆哮道。
“但它叫‘克兰普’号。它们属于友国政府”
我用同样的思路回答。
“公众知道这一切吗?你们没通知我!”
克兰普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突然回想起了什么,立即追问,
“奥马利没有将这个程序存在的情况告诉我!
白宫没有得到应该有的信息!”
“他告诉过你,这批机甲有缺陷,依然处于调试中。
至于程序的设计和具体缺陷——公众知道,所以我们默认白宫也知道。”
“可白宫不知道!”
“我们公司的公开官网上,直接展示了相关内容。
完全坦诚,完全公开。”
我稍作停顿,让他消化这个信息,
“作为公开内容,您只需要查阅官网‘复兴部’页面最下方的‘特别技术须知’,就能看到这条信息,甚至可以了解到具体的技术细节。
我们还留有存档记录,是一家地方性报纸,《芝加哥大众党人公报》,率先报道了 达利奥·阿莫迪设计了这个程序的消息。”
“他是谁?”
克兰普的声音在颤抖。
“卡内基梅隆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今年在伊米塔多公司的匹兹堡分部实习,全额奖学金获得者。”
我慷慨地给出了解答,
“一个实习生的设计,一家地方性报纸的报道。
总统阁下,没有任何可能,白宫与六角大楼的精英们会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这只是前提。
更重要的是,”
我再次重复,敲下最后一颗棺材钉,
“它叫‘克兰普’号,它们属于友国政府。”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在伊万卡、芬奇,以及逐渐聚集到他身边的一众官员的簇拥下,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观礼台。
他身边的高层人士越聚越多。
克兰普来者不拒,仿佛要用这道人墙来阻挡台下那无法回避的景象。
簇拥者则漫无目的,仿佛要通过紧紧攀附在权力中心的左右,以放弃独立性来逃离自身的主体性、回避责任。
台下,屠杀仍在继续。
枪声,如永不停歇的暴雨。
速射炮与小型机炮的射击持续不断,机甲构成的扇形防线,伴随着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和隆隆的踏地声,不断向外推进。
它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但依旧庞大,杀戮的声音始终清晰。
从我的位置,渐渐能闻到一阵阵熟肉的焦糊味,混合着臭氧的清新,以及属于硫磺和组织腐败的怪异气息。
能听到悠远的、零星的、无依无靠的哭喊与求救。
我抬头,准备再次看向下方。
视线忽然被遮蔽。
一只手,拦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只符合“淑女”一词定义的手。
肌肤白皙,手指纤长。
指腹与虎口处却有着因常年训练而留下的细微薄茧,几乎看不见的伤疤划过手背的侧面,却丝毫未损其美丽。
“谢谢你,伊莎贝拉,你真是善解人意。”
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不喜欢看到他人的悲惨和死亡,这会让我变得多愁善感。”
伊莎贝拉出现在我的身边,她的体温,以及身上冷杉香水的气味,暂时隔绝了面前的恐怖。
“即使这是你亲手促成?”
她的声音很轻,但听得真切。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割断任何人的喉咙,但我绝不愿意见挥洒的鲜血。哪怕我是吸血鬼。”
沉默持续了少顷。
“你真是个魔鬼,西拉斯。”
“这可真是让人伤心。”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糖果盒,也递给了她一颗茴香糖,
“作为文学修辞来说足够到位,但作为论点,则不够准确。”
“你在做魔鬼做的事。”
“魔鬼也由上帝创造,不是吗?”
我握住了她的手,
“地狱与天堂,同样值得尊重。”
她的手微微一颤,但没有抽回。
“好了,伊莎贝拉。
告诉他们开放卫星网络,我想知道各地的实时情报。
但愿一切没有差池。”
她点了点头,终于收回了拦住我视线的手,开始在设备上操作。
“我需要在什么时候介入?”
“十分钟后,最迟半小时。”
我给出了指令,
“幸存者的数量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剩下的人越少,事件的性质便越恶劣——影响也就越容易抹除。”
“了解。”
她回应道。指尖在屏幕上跃动,开始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