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从周遭的看台上走下,涌向设置在广场边缘的几个募捐点。
扎亚茨和丹尼尔也随着人流一起活动。
不过,他们并不是要参与到捐款之中。乔丹尼·沃尔普和他们约定在一小时后见面。
演讲已经结束,他们继续留下去也只能无所事事。
因此,扎亚茨打算在预定的会面地点提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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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门快餐店内。
冷气开得极足,将外界的喧嚣与热浪隔绝在一层厚重的玻璃门外。
店内人很少,桌椅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地面光洁如镜,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标准化的、缺乏个性的整齐。
扎亚茨点了一份巨无霸套餐,包含一个甜点派和一杯可乐。
丹尼尔则点了可乐、一份炸鸡和一大包薯条。
虽然扎亚茨过去非常习惯于这类大众饮食,但现在,他却感到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
食物的香气过于霸道,热量不加限制,大量的、不符合《阿卡姆健康规范》的食材在其中混合。
他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些高饱和脂肪、高糖分和过度加工的碳水化合物。
这些东西,根据公司的培训手册,是极有可能造成未来健康风险,进而影响到个人等级分与积分获取的劣质资源。
丹尼尔的进食速度很快,就像一台高效的粉碎机在处理废料。
他将薯条三五根一并塞入口中,用可乐冲下,然后撕下一大块炸鸡,动作迅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流程。
扎亚茨对此感到极为不解。
他在对方解决掉最后一块鸡肉后,终于开口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丹尼尔,你为什么能吃得下这种食物?”
丹尼尔·米勒愣了一下,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伴,迟疑了少许,才反问道:
“我为什么吃不下?”
“它们不健康,不合适。”
扎亚茨指了指自己几乎没动的巨无霸和那个孤零零的甜点派,
“我的也是。
你的更不健康,炸鸡,薯条,可乐。”
“可这是普通人吃的食物。”
“但这会影响到工作的,不是吗?
不合理饮食带来的健康风险,最终会体现在工作效率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双方便都从困惑不解中挣脱了出来,并分别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取到了明悟。
“抱歉,我忘记了,丹尼尔。”
扎亚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你还没有接受手术。”
“不,这是我的问题。”
丹尼尔的身体略微压向前下方,这让他显得矮了一些,
“我忘记了你接受过手术。”
他顿了顿,用一种解释性的、教学般的口吻补充道,
“不合理饮食带来的长期健康风险,比之不规律进食,在多数短期任务中,通常意义上要小很多。”
“原来如此!”
扎亚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同伴的眼神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赞叹,
“你是怎么立刻想清楚问题关键的?这种权衡分析……”
“不,这不是我想到的。”
“不是?”
扎亚茨略微疑惑。
“这是伊莎贝拉小姐亲自撰写的教材里的内容。
在关于‘后勤管理’的章节中,详细论述了在不同任务环境下,该如何通过预期金钱效益来权衡进食选择。”
扎亚茨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惭愧。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份“不健康”的午餐。
“我……我并没有记下这方面的内容。
一周前的入职培训,我正处于……迷茫和困惑之中,所以很多内容都没能真正学进去。”
丹尼尔摇了摇头,墨镜后的表情无法看清,但语气却很平静。
“不,其实也没必要。
这些内容并不能完全指导一个未经手术的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有更多意义感的获取渠道,会在意口味,在意情感的连接。
也许一口来自于亲人亲手制作的、并不那么健康的食物,会比一份丰盛均衡的营养餐,更具有吸引力。”
“不可理喻!”
扎亚茨脱口而出。
“不……哦不,是的。”
丹尼尔先是下意识地否定,但看到扎亚茨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后,立刻改了口。
“丹尼尔,也许你也可以接受一次手术。”
扎亚茨诚恳地建议道,
“我觉得那非常不错,你不觉得吗?
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只是有时候没能立即想清楚问题,但那是能力上的事情,我可以通过学习克服。
多数时候都非常美妙,心情平和,头脑冷静,就像——”
“就像?”
“我终于战胜了我自己。”
扎亚茨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表情的话,他一定会对此感到熟悉,以至于产生亲切感和发自内心的温暖。
“战胜了你自己?”
“对。旧的那个,充满情绪、欲望和冲动的我。
克服困难的定义,不就是这样吗?”
“……好吧。”
丹尼尔不置可否。
他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也就在此时,麦门快餐的玻璃店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穿着与扎亚茨和丹尼尔风格近似,具备包裹感,身份不明的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正是乔丹尼·沃尔普。
他换下了一身工装,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但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和墨镜也遮不住的和善眼神,让他极易辨认。
他身边的女士,则瞬间攫取了店内所有的光线。
她很高,身高几乎与沃尔普平齐。一头金色的长发被利落地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发根处呈现出一种近乎白金的色泽。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西装外套,内搭一件黑色的高领衫,下身是同色的修身长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短靴。
“你们好,扎亚茨,丹尼尔。”
沃尔普微笑着,向店内的两人打招呼。
扎亚茨站起身。
“好久不见,沃尔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