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逢前(2 / 2)

“两段式的结构功能明确。

前一段的悲悯与感恩,是与国民建立情感连接的必要表示。

后一段的愤怒与宣战,则是将这种被动的情感,转化为主动的、指向明确的行动力。

在那个时刻,公众需要的不是妙语连珠的哲学思辨,而是简洁有力、能代表他们发出怒吼的言辞。

您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完美。”

“但愿友利坚的国民,能够体会到我这份良苦用心,”

我平静地回应,

“即便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不能真正理解其背后的逻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卡门?”

“我明白,先生。

您是在为他们的福祉考量,正如您也会为公司的每一位员工和盟友的利益考量一样。”

“你不认为,这其中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虚伪吗?”

我提出一个略带引诱性的问题。

“那并非虚伪,先生。那是责任。”

卡门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即给出了回答,

“虚伪之所以遭到诟病,是因为虚伪者只想单方面地攫取由制造错误认知所带来的好处,就像那位乔治·桑托斯。

而您,是选择了一种最高效的方式,承担了‘认知真相’这一行为所必然带来的沉重责任。

并且,您的出发点完全是善意的。

这在本质上,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诚实。”

我必须承认,卡门的这番话,令我感到非常愉快。

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能发现她身上那种罕见的特质。

在正常的、被社会普遍接受的道德观框架之外,她拥有着极其敏锐的智慧。

一个遵循常规道德的人不足为奇,但一个足够聪明的头脑,在洞察了世事之后,依旧能维持这种近乎“正常”的状态,则需要一种特殊的天真作为保护层。

这或许可以通过一个粗糙的类比来阐释。

我曾结识过一位巴黎的女作家

——她的观点是,那些外貌平庸的女性往往更笃信爱情的存在,因为她们进入亲密关系的机会相对稀少。

这种稀缺性使得她们难以积累足够多的经验,从而更难认知到情爱关系在本质上的肤浅、混乱,以及其野蛮的、缺乏秩序的动物性内核。

那位女士本人的私德,则恰好是她理论最生动的例证。

按照这个逻辑推演,她极有可能便是那种因过度使用自身魅力,以至于提前耗尽了所有幻想,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虚无解构的典型。

但这一论调,终究是错误的。

文明的全部进程,就是一场从野蛮走向秩序的、漫长而艰苦的远征。

其本质,是从遵从血肉之躯的原始本能,走向驾驭并超越它的、更高层次的精神意志。

倘若没有在数百年的行走中领悟到这一点,我大概也会像我的部分同类一样,至今仍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遵循着古老的本能苟且偷生。

而不是亲手缔造属于我的荣光与辉煌。

“您来公关部,是有其他的公事吗?”

卡门的声音将我从短暂的思绪中拉回。

“完全没有。”

“您的姿态,看上去不像。”

卡门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这个动作让她的白色丝绸衬衫的轮廓显得饱满,混杂着包容与亲近的气场在她周围弥散开来,

“您一定有事。”

“好吧,是的。”

我放弃了无谓的掩饰。

正如她所言,诚实地面对真相,是负责任的体现。

“伊莎贝拉,她……有向你发过邮件吗?”

“没有。”

“非常好。”

我下意识地说道,随即又立刻修正,

“我是说,非常可惜。”

总之,这个答案让我略微松了口气。

事情似乎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完全失控的地步。

我依然拥有思考和布局的余裕。

“不,她没有发邮件,”

卡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些微狡黠的笑意,

“但她已经回来了。

我猜,她现在有可能就在您的办公室。

您没有先回去看看吗?”

“……不。”

我再次吐露了少许实情。

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视作一种变相的求助,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她的情况如何?”

“您最好自己去看看。”

卡门说,

“在工作层面的问题上,伊莎贝拉小姐一向无可挑剔。

但在个人关系的领域,我觉得,您需要亲自去进行最真实的处理。”

她的笑容加深了,右眼甚至还配合着完成了一次轻快的眨动,像是在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确实是中肯的、理由充分的、明智的建议。

但它存在一个极其严重的、她无法知晓的技术性问题。

根据我拿到的战斗画面记录,伊莎贝拉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连我都无法轻易正面应对的程度。

她的成长过于迅速了。

当然,胜利并非不可能。

但那需要动用一些禁忌性质的手段。

那些手段在设计之初,就未曾考虑过“能否保证对手生命安全”这种多余的标准。

我自然不可能对伊莎贝拉使用。

事情的一部分,已经滑入了我无法预判的混沌区间。

但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去处理这件事。

“谢谢你,卡门。回见。”

“回见,先生。”

向她道谢与道别后,我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公关部所在的楼层。

经过一层安检系统,我回到了公司最核心的区域,走入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我的办公室,就在面前走廊的尽头。

但丁曾写道,通往天堂的旅途,始于地狱的入口。

来吧,伊莎贝拉。

让我亲眼看一看,这深渊之中,究竟翻涌着何等的风暴或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