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作出了总结,“这个能力,实际上非常局限。”
“非常局限。”
我加重了语气,
“当你处于时停状态,你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维持和划定‘自我’所掌控的范围。
并且,所有针对‘他者’的、意图明确的行动,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你手中有一把属于你的刀,但你永远无法用它刺破对方的喉咙。
你口袋里有一枚属于你的子弹,但它永远无法射中你设定的目标。
因为对方的喉咙和身体,都是纯粹的‘他者’。”
我看到麦迪逊嘴唇微动。
我能猜到她发言的方向,关于“间接影响”的问题。
我立刻进行了补充,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间接影响,也不行。
这个能力的判定标准,是纯粹主观的‘意图’。
只要你的行为,其最终目的是为了给‘他者’添加一个确定的、不可逆的结果,是令其从状态A转化为状态b。
那么这个行为在发动之初就会因为与‘现实’的冲突而自然回退、消解。”
“你不能通过挖空对方脚下的地面来让他坠落,因为你的意图是‘让他坠落’。
对于一个克制而理智的使用者而言,能对他者唯一做到的,就是在暂停的时间内,为他增添某种‘可能性’——且这种可能性,绝对不能是板上钉钉的‘定数’。”
麦迪逊立刻抓住了我话语中的逻辑前提:
“那假如,使用者不拓宽认知面,不克制,不理智,无法清晰地认识到自身行为和最终结果之间的因果联系呢?”
“那他就非常危险。
我说的不是对他人,而是对他自身。”
我将目光转向她,带上了些许审视的意味。
“如果他无法做到严格控制自己的认知,无法做到头脑绝对清醒,那么在时停中,首先被判定为‘他者’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的身体。
麦迪逊女士,你觉得,你可以完全支配和控制你自己吗?”
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
那张智性而略带娇矜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我觉得我可以。”
“你不可以。”
我的否定干脆利落。
“时停能力对‘自我认知’的完整性要求,高到匪夷所思。
任何一点潜意识里的不确信,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我开始为她描绘那一幕图景的恐怖,
“一次简单的、被针刺到的疼痛;一次让你上吐下泻的疾病;
某一次在楼梯上狼狈的摔倒;
甚至是对某种花粉的过敏反应……
这些日常的琐事,并不会让你在清醒时觉得身体与意识产生了疏离。
却很有可能,在你的潜意识深处,埋下一颗‘我的身体某一部分,会失控’的种子。”
“一旦这种自我认识不够清晰、头脑不够清醒的人,贸然进入时停。
就很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
他的意识在移动,思维在运转,但他的某条手臂,或者某个内脏,因为那一丝潜意识的‘失控感’,而被系统判定为了‘他者’。
于是,它便和外界一样,被牢牢地冻结在了原地。”
“这当然有办法补救——只要立即在时停中重新思考肢体的归属问题,厘清其状态改变的本质,就可以进行回退。
但对于一个头脑不清醒者而言,这近乎奢侈。
潜意识与表层思维的剧烈冲突,会让这种补救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那么,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
在慌乱中,时停的时间结束,万物归于流动。
而那个发动时停的人……他的身体向前移动了一米,而他的心脏,还留在原地。
惨死,暴毙。”
我作出了最终的总结:
“所以,这实际上是个门槛极高、要求极严、且作用十分受限的能力。
甚至可以说,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极度糟糕。
想要发挥其全部的影响力,则可能要付出死亡或随时崩溃的过量代价与风险。
通常,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去从容应对一些我非常了解的攻击。
一旦进入复杂的近身战环境,它几乎毫无意义。”
“那凯莱布……”
麦迪逊问出了那个名字。
“我只用时停做到了两件事。
其一,是通过观察他能量流动的本质,直接确认了他的真身方位。
其二,是在我进行战斗的过程中,为本就速度惊人、几乎必定命中的攻击,增加一点视觉效果。
仅此而已。”
“他的能力实际上非常强。
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有非常多的方法可以破局,尽管不一定能够奏效。
但他因为‘时间静止’这个概念本身所代表的权威,而放弃了抵抗。”
我凝视着她,目光实质般压在她的身上。
“而你也一样,麦迪逊女士。”
麦迪逊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她略微怔住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明悟,或许还有一丝不甘。
但仅仅一秒后,那份情绪便彻底压下。
她重新恢复了恭顺而优雅的姿态,甚至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不想反抗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玩味,
“你因为这样一种近乎无用的能力,而放弃了全部的挣扎,选择了彻底的臣服。”
“一项技能,无论其限制多大,只要能被使用者发挥出决定性的效果,那它就是一项强大的能力。”
麦迪逊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西拉斯先生,您的智力压制和战术欺骗,与您可能拥有的时停能力,本质上并无不同。
它们都是您整体实力的一部分。
败了,就是败了。
为失败寻找借口,那是弱者的行为。”
“很好。”
我由衷地赞叹,随即站起身。
“去完成你的‘投名状’。在我看到成果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言毕,我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