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冈格尼尔(1 / 2)

“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愕,但眼睛深处,却似乎寻不到一丝真正的慌乱。

仿佛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演员,在执行剧本中标注为“震惊”的舞台指令,尽管非常逼真,依然缺乏本质。

眉毛恰到好处地蹙起,嘴唇微张,仿佛一个被神迹当面冲击了信仰的虔诚信徒。

一种克制的、为镜头而生的惊愕。

“我应该展示过这种能力。”

我平静地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理常识,

“子弹对我无效。

这个范畴相当广泛,从点22长步枪弹,到民用市场常见的9毫米鲁格弹、.45 Acp,再到军用的5.56x45 NAto、7.62x51。

乃至理论上能将一头非洲象撕成两半的.50 bG穿甲燃烧弹,都在其列。”

“但我使用的是——”

“‘冈格尼尔’,对吗?”

我打断了他。

他口中那个即将吐露的、充满神话色彩的名字,被我提前截断。

他略微一怔。

这一次,不再像是表演。

而是一种本能的、短暂的僵直。

我的视线投向地面,那三枚静静躺在橡木地板上的滚烫弹壳旁,是三颗同样安静的弹头。

我弯下腰,指尖轻巧地将其中一枚捻起。

金属的余温透过我的指腹传来,像握住了一只冬日里被炉火捂暖的雀鸟。

我没有观察它,而是任由它在我的指间流畅地滚动、翻转,如同抚摸一件阔别已久、却早已熟稔成本能的旧物。

我的指关节、掌纹,都记得它每一寸的轮廓与重量。

随即,一个轻微的动作。

拇指与食指扣住弹头两端,略一错力。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这颗本该坚不可摧的弹头,竟被我徒手拆解开来。

它在我掌心分离成几个部分:

一层薄如蝉翼、铭刻着微缩炼金符文的铅芯被甲,一层作为推进剂残余的、近乎耗尽的灰色粉末,以及包裹在最核心的、几粒比砂糖更细小的、散发着暗红色光泽的晶体。

他看着我的动作,瞳孔收缩。

下一个瞬间,我的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

那几粒暗红色的晶体被碾成了齑粉。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却清脆的“啵”,仿佛香槟被开启的瞬间。

一小团绯色的雾气从我指缝间逸散而出,它并非烟雾,而是一团悬浮在空中的、由亿万个微光颗粒构成的绯色星云。

它在阅览室被过滤得温顺的阳光下缓缓旋转,折射出炫目而妖异的光。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甜的气味,如同晚夏熟透的浆果被碾碎后,混杂着泥土与蜜糖的气息。

他的脸色骤变。

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几乎是弹射般地向后退去,动作迅捷而敏锐,脚下的马丁靴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瞬间与我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

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二次攻击或逃离的戒备姿态。

而我,依旧留在原地,甚至没有收回我摊开的手掌。

“放轻松。”

我的声音平稳如初,

“这就像观看鲁珀特之泪的碎裂,外行看到的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粉碎性爆炸,内行却知晓其应力早已集中于那脆弱的尾部。

又或者,将手短暂地探入熔融的铅液,只要速度与角度得当,莱顿弗罗斯特效应会为你争取到毫秒级的安全。

保持分寸,而非在狂妄与懦弱的两极间摇摆——那只意味着无知。”

“那都是毒素!”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

“沾上一点都会在导致坏死。

我在拿到它之后用活体做过测试,任何一点对生物体都是绝对致命的!”

“纯粹的错误。”

我看着他因不服而涨红的脸,开始为他解释,

“这枚子弹的设计核心,是在源自古典时代的超凡材料中,寻找一种能够扭曲现实规律的作用。

火药的引爆,并非单纯提供动能,而是作为一种‘祭品’,在万分之秒内激活那些材料,为弹头附加‘必然命中’的因果律效果。

同时,材料本身在完成使命后发生结构性崩毁时,所泵发出的气流,可以激发出无与伦比的侵蚀性。

只要它能击中并穿透任何无机质的保护层,其对生物的破坏就是绝对且不可逆的。”

我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但现在,它是无毒的。

在最开始的设计中,所有成分的配比是完美的——在燃烧爆炸的瞬间,各个部分都会刚好耗尽,不多不少。

那会是一场化学理论中不存在的绝对反应,不产生任何有害的残余。

但在后续的研究中,制造者发现了一个问题。

其中作为‘催化剂’——用这个通俗的说法,你可能更容易理解——的红色晶体,其蕴含的能量会随着时间极其缓慢地逸散。

考虑到这批子弹的使用年限可能会非常长,所以这一部分的配比被刻意地、铺张地多增加了一些。

因此,在反应过后,唯一可能剩余的,只能是这些过量的催化剂粉末。

我们进行过上百次实验,结果几乎没有差别。”

在我说出子弹的性能特征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经阴晴不定。

而当我说出有关成分配比的细节时,他脸上那种精心维护的、属于艺术家的愕然,如同一张受潮的石膏面具般开始剥落、龟裂。

露出了底下的、真实的错愕、不敢置信,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此刻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偏离了他为自己设定的角色。

不再是那种从容不迫的表演,而回归了更接近本质的真实,尽管他仍在极力压制。

“……你怎么会知道?”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

“这枚子弹的来源——”

“史密森尼学会国家历史博物馆的非公开馆藏,编号d-77b。”

我打断了他,开始讲述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秘密,

“大约在一百二十年前,由一位热爱这个国家的收藏家捐赠。

长期保存在恒温恒湿的地下库房中,作为最重要的非公开藏品之一被深度封存。

一共二十枚。

它既是价值连城的古代炼金术遗物,同时也是一种威力惊人的战略后备。

捐赠协议规定,允许友利坚政府在面临‘无法以常规手段处理的、危及国本的超自然威胁’时,对其进行启封使用。”

我看着他脸上愈发精彩的神情,继续叙述,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古董轶闻:

“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不务正业,将这些珍贵的藏品用在一些不恰当的地方。

比如清除某些第三世界的、不听话的民选领袖,或者解决掉一些国内过于碍眼的政治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