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克兰普总统在指点,不如说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个人高尔夫技术的巡回展演,间或夹杂着即兴点评。
点评往往以“非常好!”或“有潜力!”开头,继而话锋一转,便开始详细阐述他自己当年是如何在相似的球位打出惊为天人的一杆。
伊莎贝拉则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事实上,这仅是她人生中第二次触碰高尔夫球杆。
第一次,是在海河庄园之行前,由我亲自进行的速成教学。
她的水平被锚定在了一个微妙的节点:掌握了从站位(stance)、握杆(grip)到上杆(backsg)、下杆(downsg)、触球(ipact)和收杆(follow-through)的完整流程,但距离真正的熟练,尚有一段可供“飞速进步”的广阔空间。
恰如那些在私立名校选修过一两学期高尔夫课程,却因学业繁重或沉迷于其他更刺激的“课外活动”而无暇精进的年轻人。
于是,在克兰普总统不遗余力的“指导”下,伊莎贝拉的球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飞猛进”。
前九洞,她的击球尚显生涩,偶尔还会出现剃头球或是打厚的低级失误,引来总统先生关于“核心力量”和“手眼协调”的谆谆教诲。
到了后九洞,她已然能有模有样地将球稳定地送上球道,偶尔还能打出几个漂亮的近距离切杆,甚至在某个三杆洞险些一杆上果岭。
这种进步的速度,恰到好处地搔到了克兰普总统为人师表的痒处。
让他觉得自己高超的教学技巧立竿见影,又不至于因为伊莎贝拉展现出过于惊人的天赋而感到被冒犯或失去主导权。
毕竟,没人喜欢被一个初学者衬托得像个庸才,尤其是当这个人是友利坚的总统时。
我预先便与伊莎贝拉沟通过这个“表演”的尺度,她显然心领神会。
四个小时的挥杆与漫步。
期间,克兰普总统接了三次电话,通话内容似乎涉及边境安全和某个州的联邦拨款,但他都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对话。
显然不想让这些“俗务”过多侵扰他此刻的雅兴。
最终的计分卡上,数字也颇具匠心。
克兰普总统打出了七十八杆,这是一个足以在业余高手圈子里引以为傲的成绩,距离职业水准虽有差距,却也彰显了他并非浪得虚名。
我的成绩是八十一杆,略逊一筹,这其中的“奥妙”在于我在第十四洞一个看似稳妥的攻果岭球上,离奇地将球打进了沙坑,并在那里耗费了额外的两杆——一个足以让任何资深球手扼腕的“低级失误”。
伊莎贝拉则只计算了后九洞的成绩,四十五杆,对于一个“初学者”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巨大进步”。
“西拉斯,我的朋友,你今天状态可不太对啊!”
克兰普总统拍着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得意,
“第十四洞那个沙坑球,简直像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如果你不是在那儿浪费了那么多杆,今天的赢家可就是你了!
你本来可以打出七十多杆的,绝对的!”
我微微一笑,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懊悔:
“总统先生,球场如战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今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不过,能有机会在您这样的高手面前献丑,并见证伊莎贝拉的飞速成长,已是幸事。”
“哈哈!说得好!”
克兰普总统显然对我的“谦逊”非常受用,
“我跟你说,西拉斯,我当年可是在棕榈滩的‘风剪俱乐部’(d Shear cb)和贝德明斯特的‘国家高尔夫俱乐部’( National Golf cb bedster)都拿过俱乐部锦标赛冠军的!
那时候,我的开球距离,能让那些职业选手都汗颜!”
“‘风剪’的第十七洞,那个臭名昭着的‘寡妇制造者’,还有贝德明斯特老球场果岭的诡异坡度,确实非等闲之辈能够征服。”
我轻描淡写地接话,点出了他所提俱乐部中最具挑战性的几个特点,仿佛我也是那里的常客。
克兰普总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认同:
“没错!你小子,还真是个懂行的!
不像有些人,只知道吹嘘自己在哪儿打过球,却连球场的灵魂都摸不着!”
他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
“但是,西拉斯,记住,重要的不是失误,重要的是永不放弃!
永远要有赢下所有的信心!
就像乔,他离任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就是因为不够坚定,才输掉了那场竞选!
他输掉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中间派!”
“总统先生所言极是,”
我微微颔首,
“缺乏坚定的信念,如同航船失去了压舱石,在汹涌的民意浪潮中,难免倾覆。”
“完全正确!”
克兰普总统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我和我的团队,我们每一个人,都异常坚定!
友利坚人民需要这种坚定!
他们受够了那些不温不火、和稀泥、看人脸色的所谓‘纯粹’的领导人!
他们需要一个能为他们发声,能为他们而战的领袖!
一个能让他们重新感到骄傲的领袖!”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正站在竞选集会的演讲台上。
我适时地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同身受:
“总统先生,我对这种‘坚定’的力量深有体会。
若非如此,曙光集团恐怕早已在迷失方向,伊米塔多公司也无法站稳脚跟。”
克兰普总统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种“自己人”的默契。
他巧妙地一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伊莎贝拉的方向。
我心领神会。
“伊莎贝拉,”
我转向她,声音温和,
“介意帮我去餐厅取一下我的手套吗?刚才似乎遗落在那里了。”
“当然,西拉斯叔叔。”
伊莎贝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那笑容纯真无邪,足以打消任何人的疑虑,
“希望你们不要在我离开的时候,讨论出什么打败宇宙大反派的惊天计划哦!”
克兰普总统哈哈大笑:
“那自然不会,小公主!
拯救世界这种重任,还是要留给你们年轻人!”
伊莎贝拉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转身朝会所方向走去,Ralph Lauren的白色polo连衣裙在她身后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
偏厅内,只剩下我和克兰普总统。
“西(Si)——”
克兰普总统突然用了一个略显亲昵的称呼,
“你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吗?”
正戏,终于来了。
我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我沉吟片刻,像是在仔细权衡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尔夫球杆的握把,那皮革的纹理在指尖传递着细微的触感。
“总统先生,您的赏识令我受宠若惊。
只是,我更擅长的领域,恐怕还是在经济和商业运作方面。
至于从政,坦白说,我缺乏足够的背景和知识积累。
您看,像众议院佩洛东(pelodon)议长那样的人物,其家族几代人都深耕政坛,那种耳濡目染的政治智慧和人脉网络,并非我辈一朝一夕所能企及。”
我巧妙地选择了一个大众党的核心人物作为参照,既显示了“自知之明”,也暗示了对政治生态的某种理解。
克兰普总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他那标志性的金色眉毛挑了挑,像两只准备扑击的金色小甲虫:
“谦虚!西拉斯,你这纯粹是谦虚!
你的头脑,我一听就知道,比国会山那帮只会照本宣科的议员强多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捕捉到了我话语中的潜台词,那份敏锐,可不是谁都有的。
还有你应对dIA那帮蠢货的手段,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我敢说,就算我亲自下场,也未必能处理得比你更漂亮!”
“那或许只是一时灵光乍现,总统先生,再加上些许运气。”
我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仿佛那一切都不过是偶然。
“灵光乍现?胡扯!”
克兰普总统嗤之以鼻,
“你知道斯通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甚至偷偷问我,你是不是我早就安插好的棋子,或者我们私底下通过气!
可笑!在那之前,我们甚至连一次像样的联系都没有!
你连我的Y平台账号都没点过赞,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露出惊讶,仿佛对斯通的“误判”感到意外。
“这也超出了我的预料!”
克兰普总统语气加重,
“西拉斯,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也许是个天才。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份洞察力和手腕。
至于你说的背景,让他们见鬼去吧!
现在的友利坚选民,他们反而讨厌那些根深蒂固的家族,就像我的选民讨厌那些建制派一样!
缺乏背景,对如今的友利坚国民来说,反而是加分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