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王宫的铜壶滴漏声比往常慢了半拍。守夜的侍卫靠在廊柱边打盹,手中的长戟微微倾斜,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滑落。井水早已被人动过手脚,无色无味的药粉随水流渗入厨房与寝殿,此刻正顺着血脉爬进骨髓。
高允站在府门外,深吸一口气,抬手整了整衣领。他面上看不出波澜,仿佛只是要去上早朝。身后十名家将默默列队,皆穿便服,腰间却藏着短刃。他们不走正门,而是沿着宫墙西侧的小巷悄然前行。那边有一处守备换岗的空档,已被人用重金买通。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贴着屋檐疾行,如壁虎般攀上角楼。聂影伏在瓦片之间,目光扫过整个宫苑。他听见东厢传来琴声,是南诏王还未歇息,在听曲饮酒。这让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越是沉溺享乐的人,越难察觉刀锋已抵喉。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铁哨,轻轻一吹。声音极细,像风掠过枯叶,却足以传到埋伏在宫外的高家亲信耳中。信号已发,兵变启动。
城门处,两名将领奉命交接防务。一人刚要开口询问为何深夜调令,就被身旁副将按住肩膀。那副将眼神冰冷,手中令牌一翻,露出背面刻着的血魔教暗纹。话未出口,颈侧已被利刃划开。尸体被迅速拖入值房,盔甲换人。不到一盏茶工夫,四座城门均已落入高家掌控。
宫内,聂影已潜至寝殿后窗。他掀开一片瓦,洒下些许灰粉。那是特制的迷香,遇热即散,能让人昏睡一个时辰而不留痕迹。片刻后,守在殿内的两名近侍眼皮沉重,脚步虚浮,彼此对视一眼,竟同时瘫软在地。
高允带着死士破门而入时,南诏王正倚在软榻上,手中酒杯尚未放下。他醉眼朦胧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愣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高卿?这么晚了,可是又有捷报?”
高允没有跪拜,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挥手,身后之人立刻上前夺下酒杯,架起南诏王便往外走。
“你们……”南诏王挣扎起来,“放肆!朕乃一国之君,尔等竟敢——”
“陛下不必惊慌。”高允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在奏报政务,“西南大旱,民心不稳,您需闭关祈福七日,以安天象。这是为了南诏社稷。”
“闭关?你胡说什么!”南诏王怒吼,却被一记掌风击中后颈,顿时昏厥过去。他的身体被迅速裹进黑袍,由密道送往偏殿地牢。那里早已备好铁笼与镣铐,墙上还挂着前朝叛臣用过的刑具。
天还未亮,政变的第一步已然完成。
高允立于议事厅中央,环视四周。几名未参与政变的大臣被强行召来,个个面色苍白。他当众展开一份黄绢诏书,朗声道:“王有疾,暂不能理政,特命本官摄行国事,代掌军政六部。”
礼部尚书猛地站起:“此诏何人所拟?为何不见玉玺?”
高允不动声色:“玉玺自有保管之处。如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若诸位心怀忠义,便应共扶危局,而非质疑圣意。”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一名小吏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启禀大人……礼部大人家的公子出城时,在十里亭遭袭,人已身亡,密信也被焚毁!”
厅中一片死寂。
高允缓缓坐下,指尖轻敲案几。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也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求援三大王,讨伐乱臣贼子。
但他更清楚,现在没人能走出这座城。
聂影站在城郊林间,手中握着半截烧焦的纸片。上面只残留两个字:“南……诏……”他将它投入火堆,看着最后一点灰烬随风飘散。三名死士在他身后静立,脸上蒙着黑巾,手中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