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灯影映朱楼,丝竹清音绕画梁。
看似风流寻雅趣,谁知暗里探锋芒。
进门便是开阔的大厅,雕花廊柱撑着描金穹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与酒香。大厅中央的高台上,乐师们指尖翻飞,丝竹之乐悠扬婉转,时而轻快如流泉,时而柔缓似流云;四周的酒桌旁,寻欢的公子摇着折扇与陪酒的姑娘调笑,奢靡的笑声与轻佻的话语交织,裹着暖腻的气息弥漫开来。
小玉眼尖,瞧出江云帆衣着讲究、气度沉稳,绝非爱凑大厅喧闹的俗人。她连忙上前引路,陪着笑将二人引过大厅,穿过挂着锦绣帘幔的曲折回廊,最终停在一间临水的包厢前。
包厢内陈设雅致,梨花木桌案上摆着青瓷茶具,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推开雕花窗,便能看见河上飘着的画舫与岸边闪烁的灯火,晚风带着水汽吹进来,格外清爽。
小玉殷勤地将江云帆扶到软椅上坐下,又麻利地为二人斟上热茶,笑着凑近:“公子稍候片刻,奴家这就去唤姑娘们来陪您解闷。”说罢快步走到门边,扬高声音喊道:“姑娘们,快来见贵客啰!”
不过片刻,四名身材婀娜的佳人便款步而入,身着不同色的绫罗裙衫,对着二人盈盈下拜,声音柔婉如莺啼:
“柳烟,见过公子。”
“云窈,见过公子。”
“霓裳,见过公子。”
“露桃,见过公子。”
这四人不仅身姿曼妙,容貌更是清秀可人,连名字都透着几分雅致。即便明知是风尘女子,也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好感。
四人眼中含着柔意,脸上挂着浅笑,可江云帆却只垂着眼低头品茗,对她们视若无睹。
小玉察言观色,知道他没瞧上这几位,便又凑到江云帆身边,吐气如兰:“公子,若不嫌弃,奴家也可留在这儿服侍您!”
江云帆侧头避开她的亲近,语气平淡:“本公子今日只为听曲而来,不必多扰。”
小玉脸上闪过一丝哀怨,却也不敢多缠,挥手让几人退下,又朝门外喊道:“公子爱听曲,快请曲娘来侍候!”
不一会,一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怀抱琵琶走了进来,眉目清丽,气质温婉,倒有几分宫装美人的雅致。
“奴家月簌,今日为公子献曲。”
说罢,她在桌旁坐下,指尖轻拨丝弦,清脆的曲声便流淌而出。曲调轻柔时,似月下花影轻轻飘落;清冷时,又带着几分缥缈神秘,恰与其“月簌”之名极为契合。
“好技艺!”江云帆听得入心,诚心夸赞,这妙音坊能成京城第一曲坊,果然名不虚传。他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当赏!”
小玉连忙接过赏银,转头对月簌道:“还不快谢过公子。”
月簌起身道了个万福,轻声道:“谢公子赏。”
江云帆看向她,问道:“不知月簌姑娘除了抚琴,可还会弹唱?”
月簌从袖中取出一本曲牌递上前,柔声问:“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奴家皆可一试。”
江云帆随意点了几支曲子。
月簌重新坐下,玉指拨弦,朱唇轻启,婉转的歌声便在包厢内散开,与琴声相融,格外动人。
江云帆闭上双眼,静静聆听,似是完全陶醉在歌声之中。
一旁的旭阳见状,凑到小玉身边低声道:“姑娘,我家公子正听曲入神,咱们就别在这儿打搅了,不如换个地方小酌两杯?”
小玉心里虽可惜没攀上江云帆这等公子,但见旭阳虽看着有些冷,模样却也周正,便点头应下,引着他出了包厢,另寻地方饮酒去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江云帆缓缓睁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月簌姑娘技艺卓绝,不知今夜能否留下来陪我?”
月簌抚弦的手猛地一顿,抬头时脸颊泛起红晕,带着几分娇羞道:“公子恕罪,我等曲娘只卖艺不卖身,皆是清倌人。若公子有过夜之意,需寻方才的柳烟姑娘她们——她们是‘花娘’,专司此事。”
“哦?”江云帆眉梢微挑,故意露出不耐之色,从怀中又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啪”地拍在桌上,“我既看上了你,自然只愿与你相处。难道给足银子,也破不了这规矩?”
月簌垂首盯着琴弦,眼角却悄悄扫向江云帆,脸上羞意更浓:“公子,这是妙音坊的死规矩。清倌人若失了清白,便只能贬为花娘,再无登台抚琴的资格。若公子真对奴家有意,唯有为奴家赎身,届时奴家的清白之身,自会全全许给公子。”
江云帆本就是为了套话,闻言面上故作沉吟,没再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包厢外突然传来桌椅碰撞的巨响,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喝与女子的惊呼,瞬间打破了宁静。
江云帆眉头一皱,起身推门而出,正见大厅中央一片混乱:旭阳站在桌旁,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对面两个锦衣公子倒在地上,酒水洒了满身,头发也乱了,而小玉正急得在一旁转圈,想劝却不敢上前。
“本大爷招你惹你了?”倒地的公子爬起来,指着旭阳怒喝,“看你这副行头不过是个随从,也敢对本公子动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旭阳哪管这些,上前对着两人便拳打脚踢,冷声道:“谁让你两大声喧哗,扰了爷喝酒的心情。”
周围的客人纷纷缩到一旁,低声指责旭阳行事霸道,却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地上的两人被揍得抱头惨叫,毫无还手之力。幸好江云帆及时喝止:“放肆!还不快快住手!”
旭阳这才不甘心地停了手,退到一旁。
江云帆走上前,对着那两位公子拱手道:“二位公子抱歉,下人不懂事,惊扰了二位的雅兴,还望海涵。今日二位在坊内的开销,全由我来承担,权当赔罪。”
那两位公子见江云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给足了台阶,也不好再纠缠,狠狠瞪了旭阳一眼,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江云帆没再多说,转身拉着旭阳回了包厢,让月簌先退下,随后关上了房门。
旭阳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方才我动手时,坊内的护卫明明就在大厅里,却没一个上前拉架,想来是认出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