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箩筐抬到师爷面前,师爷的脸都绿了——这要念到猴年马月?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宣读。
“某年某月某日,公孙怜怜率众袭击上官家商铺,杀害四人,重伤十九人,强占铺面三间,酒楼一座。”
“某年某月某日,公孙怜怜带人偷袭欧阳家宏运赌场,杀害七人,重伤二十三人,劫走白银六千余两。”
……
“某年某月某日,公孙楚楚门下弟子擅闯东方家洪拳武馆,杀害二人,重伤六人。”
……
“更有甚者,前任家主公孙薇曾大闹欧阳家威风镖局,杀害一人,重伤八人。”
师爷的声音在公堂回荡,一桩桩、一件件罪状,听得堂外围观百姓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公孙世家的恶行。若所述属实,公孙世家当真罪该万死!
师爷足足念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一箩筐状纸念完。他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涨红,连灌了三大碗茶水,才稍稍缓过劲来。
王靖也被这滔天罪状震得头晕目眩,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重重拍案,怒喝道:“好个公孙世家,竟犯下如此罄竹难书之罪!你等眼中还有王法吗?本官问你,这些罪状你可认?”
公孙楚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良久,她才低垂着头,低声道:“大人明鉴,这些……这些确有其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谁也没想到,公孙楚楚竟如此干脆地认罪,就连三大家主都面面相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靖也愣住了,他原本已做好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料到对方直接认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向三大家主:“三位,既然公孙家主认罪,你们有何诉求?”
“大人明鉴!”欧阳元霸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依《天朝律》,抢劫财物当尽数归还,无故杀人者斩!作为帮凶者同罪!我要她公孙家三代家主及相关人等全部伏法!”
王靖听得头皮发麻,这哪是打官司,分明是要灭门!他偷偷瞥了眼屏风后,心中暗自揣测,莫非判官大人真要借他之手灭了公孙家?
“大人,民女有下情禀告……”公孙楚楚细弱的声音响起。
王靖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还有转机。
“公孙家主但说无妨。”
“大人,方才所述虽为事实,但……”公孙楚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其中细节还需斟酌。”
“哦?细细道来!”
“比如状纸所言‘公孙楚楚门下弟子擅闯东方家洪拳武馆,杀害二人,重伤六人’,实则是武馆间正常切磋,一时失手酿成惨剧,且我方弟子亦有伤亡。”
“又如‘公孙薇大闹欧阳家威风镖局’一事,实则是欧阳家先到我公孙家镖局挑衅,同样造成伤亡,为何状纸只字不提?”
……
公孙楚楚所言多为她与母亲任家主期间,公孙家与三家的纠纷。明眼人一听便知,这些不过是江湖上常见的恩怨情仇。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本是常事,谁家没有几笔血债?
这些道理江湖人都懂,三大家主自然也明白。但因七日时间仓促整理状纸,难免将一些不该写的内容也塞了进去。
不过三大家主并不在意,欧阳元霸冷笑道:“就算这些算江湖恩怨又如何?单是你家公孙怜怜犯下的罪行,就够灭你满门了!”
“实不相瞒,家妹近日已被证实是受邪教控制。若只追究我与怜怜的罪责,我无话可说。但家母年事已高,万望大人开恩!”公孙楚楚眼中含泪,声音哽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少拿邪教当借口!”欧阳元霸狞笑道,“一切依《天朝律》办事!你、公孙怜怜、公孙薇,还有公孙家一众高层,统统该斩!”
“当真没有转圜余地?”公孙楚楚声音骤冷,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绝无可能!”三大家主异口同声,态度坚决。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公孙楚楚银牙紧咬,从袖中掏出一叠状纸,大声道,“民女公孙楚楚,状告三大家族滥杀无辜,请大人做主!”
此言一出,堂上再次哗然。欧阳元霸暴跳如雷,青筋暴起,若不是在公堂之上,怕是早已挥刀相向。
唯独王靖看着这一幕,心中却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江云帆的用意,不禁对这位锦衣判官心生敬佩。传言判官大人智计百出,果然名不虚传。
“肃静!”王靖一声暴喝,待公堂安静下来后,沉声道,“公孙家主有何冤情,但讲无妨!”
公孙楚楚将状纸一展,声泪俱下地控诉起三大家族的罪行。她所述之事,皆是真实发生的江湖恩怨,其中不乏命案。最后,她朝着王靖深深一拜,悲声道:“大人明鉴!依《天朝律》,杀人者斩,帮凶同罪!”
“放屁!公孙贱人,老子宰了你!”欧阳元霸怒发冲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要扑向公孙楚楚,却被上官金钱和东方浩死死拉住。
“公堂之上岂容放肆!再敢咆哮,大刑伺候!”王靖冷声呵斥。此刻他心中已有计较,既然明白了判官的用意,便底气十足。他转向三大家主,问道:“公孙家主所诉,可属实情?”
三大家主面红耳赤,神色尴尬。承认吧,等于自寻死路;否认吧,又确实是事实。
他们一时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额头上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唉,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啊...”王靖摇头叹息,“打打杀杀,本官实在不愿插手。说吧,此事你们想如何了结?若依朝廷律法,本官只能依法处置;若按江湖规矩,你们自行商议,但必须在本官见证之下!”
王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引导,将难题又抛回给了这场纷争的主角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