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未砺气先扬,三尺寒芒非舞裳。
剑指浮华难悟道,武道指点心气伤。
一个门派若要绵延壮大,传承犹如命脉,青城这等屹立江湖的名门正派更是如此。高层对弟子遴选,素来慎之又慎,视为根基所系。
这一日,又逢一年一度门中长辈遴选弟子的盛典,此乃青城派一年中至关紧要之大事。苦练武艺一年乃至数载的外门弟子,无不摩拳擦掌,屏息以待,誓要在这方擂台上绽放光芒,博得师长青睐。
上清宫前,青石铺就的练武场中央,比武台巍然矗立。四周旌旗猎猎,象征青城气魄。
一侧观战席上,江云帆静坐于青云长老身侧。
眼前人声鼎沸、剑光闪烁的景象,于他而言恍如昨日重现。当年他参加精英弟子考核,一路过关斩将打进前三,何等意气风发,成为万众瞩目之焦点。弹指经年,物是人非,年轻的面孔依旧洋溢着蓬勃朝气,同期的伙伴早已褪去青涩,唯那颗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赤子之心,历经风雨,未曾更改。
擂台上比试精彩纷呈,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弟子们呼喝叱咤,竭尽全力。然以他如今饱经沧桑、洞悉世情的眼光视之,此等争斗,招式间匠气未脱,破绽隐现,实与孩童嬉戏角力无异。
坐于前方的青云长老,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那是追忆,亦是审视。青云捻着长须,声音平和却带着考校之意:“云帆,静观此届弟子表现,以为根骨心性如何?”
江云帆直言:“真气根基不稳,招式衔接散乱,除寥寥数人外,余者……实难入眼。”
“你啊!”青云摇头失笑,眼中却无责怪,“莫要太过苛求。这些孩子入门前多是清白人家子弟,许多人连剑锋的寒光都未曾细观,短短年余,能有此修为进境,已属难得。”
江云帆眉峰微蹙,正色道:“真气、招式生疏,尚可归咎于习练日浅,假以时日或能精进。然临敌之心呢?且看他们,对阵之时,目光游移,气息不凝,该进击时踌躇不定,应收势时犹疑不决。如此心态,未战先怯,破绽自露,纵有十分功力亦难发挥五分,谈何克敌制胜?”
青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所言切中要害,鞭辟入里。既如此,不如就由你这位过来人,对他们的优劣长短,逐一评点剖析一番?也好让后进者知晓前路何在。”
“有何不可!”江云帆应得干脆,目光再次投向擂台,专注如鹰隼。
数日角逐,精英弟子前三已定,新进弟子亦多拜入良师门下。胜者皆心怀喜悦,盖因门派所赐奖励颇为丰厚。
“精英弟子前三甲,楚星乔、屈飞羽、卢晖日,各赐宝剑一柄,准入藏功阁七日!”
台下弟子欢呼雀跃,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最是心潮澎湃者,莫过于台上三位胜者。手捧这象征荣耀与未来的利器,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丝丝凉意与沉甸甸的分量,意气风发之情溢于言表。楚星乔唇角微扬,屈飞羽胸膛起伏,卢晖日紧握剑柄,指节微微发白,皆难掩得意。
“接下来,请聆听上上届魁首,江云帆师兄对尔等的点评!”
青云长老手持一叠墨迹初干的白纸走上台。众弟子愕然,江云帆亦是一愣。
“楚星乔,招式过于追求华丽表象,而失其本真。须知招式用于克敌制胜,非供赏玩。失却根本之招式,谓之舞,非剑。”
“屈飞羽,心性急躁冒进。须知对敌过招,首重保全己身。一味强攻而疏于守御,近乎莽夫。”
“卢晖日,招式尚可,然身法拖沓,极大削弱招威。跻身前三,堪称侥幸!”
“不愧为上届魁首,眼光锐利,一针见血!哈哈……”
江云帆此刻心中已是叫苦不迭,万料不到青云竟将他私下里那份毫不留情的评点当众宣读。这哪里是指点,分明是替他招引无穷怨恨!
果不其然,台上三人脸色瞬间变幻。屈飞羽面沉似水,卢晖日眼神闪烁,羞愤难当。而最先按捺不住,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的,正是魁首楚星乔!这位青雪长老门下最为得意、素来心高气傲的女弟子,双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贝齿紧咬下唇,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小妹对江师兄的金玉良言感激不尽!不知可否请师兄当面赐教几招?”楚星乔声音微颤,强压着情绪。
江云帆面露尴尬:“师妹切勿当真,我那不过是随口戏言。”
楚星乔岂肯罢休,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拔高:“师兄这般推三阻四,可是瞧不起小妹这点微末伎俩?还是说,师兄觉得指点我这等‘舞剑’之人,有辱身份?”她特意将“舞剑”二字咬得极重。
江云帆正欲再辞,台下弟子已纷纷起哄,催促二人比试。
“云帆,你看,众意难却,你便略作指点吧。”青云在一旁推波助澜。
江云帆心中无奈,暗道始作俑者便是你。眼见楚星乔倔强地又踏前一步,已知今日难以善了。
“我知师兄功力不复往昔。请放心,你我仅比招式,不较内力!”楚星乔补充道,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