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光闪闪。没有珠光宝气。
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封面是四海商行特有的蓝色封皮,上面用朱笔写着年份、地域、货品名称。
他不信邪,又踉跄着打开第二个箱子。是地契、房契,厚厚一叠。第三个箱子,是各种往来交易的契券、凭据。第四个,第五个……全都是!
整个秘仓,这个被赵家视为最后根基的地方,堆满了昔日财富的象征,记录着四海商行曾经遍布天下的商业网络和庞大的资产。这些纸张,在太平年月,每一张都可能价值千金,代表着无数的田产、店铺、货物和白银。
但现在,在这座被重兵围困、即将饿死的孤城里,它们连一张最粗糙的烙饼都不如。
赵天佑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缓缓伸出手,从箱子里拿起一本账册,随手翻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某年某月,从江南购得丝绸千匹,获利几何。字迹工整,数字清晰。可这一切,如今看来是何等的讽刺。
“少……少爷……”福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也看清了仓库里的东西,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老人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赵天佑没有回头。他拿着那本账册,手指用力,指节发白。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嗤笑,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近乎癫狂的惨笑,在这空旷的地下石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呵呵……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粮食?救命的粮食?哈哈哈……赵家几代积累……就积累了这些……这些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他猛地止住笑,直起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他将手中的账册随手丢回箱子,然后对瘫坐在地的福伯,用一种异常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说道:
“烧了吧。”
福伯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赵天佑的目光扫过这一箱箱、一册册曾经代表着他赵家荣耀和力量的凭证,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
“把这些……都搬出去,烧了。还能……取取暖。”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少东家……哪还有什么四海商行……”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东西一眼,转身,一步一步,沿着台阶,走向地面上那个同样冰冷、且充满绝望的世界。身后,是福伯终于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嚎啕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