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断粮(1 / 2)

围城第十日,蓉州城彻底断了粮。

最后一批麸皮混杂着树根草叶熬成的糊糊,在昨日傍晚分发完毕后,四海商行名下所有粮仓、地窖,乃至赵天佑派人暗中搜查的富户存粮,全部宣告见底。起初,人们还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总还能有点什么可以下肚。但当太阳再次升起,城中各处粥棚再也没有升起炊烟,只有空荡荡的大锅和更加空荡的米缸时,那点希望,像风中残烛,噗地一声,灭了。

死寂,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的死寂,笼罩了全城。连日的饥饿早已耗尽了人们哭喊的力气。街头巷尾,更多的是靠着墙根坐着、躺着的人,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或者干脆闭着眼,节省每一分体力。孩童的哭声变得微弱而短促,很快就会被大人用无力的手捂住。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取代了之前的恐慌和喧嚣,这是濒死的寂静。

第一个公开的死亡报告来自城西的临时安置点。一个在之前炮击中伤了腿的老妇人,没能熬过这个清晨。她不是死于伤势,而是活活饿死的。紧接着,类似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城中悄然传开。东街饿死了两个没人照顾的孤寡老人,北区一个原本就体弱的妇人,在把最后一口糊糊喂给孩子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死亡变得具体而寻常,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身边正在发生的现实。

赵天佑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爆皮,短短几日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强撑着在城中巡视,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等死的脸,偶尔有目光投向他,里面不再是依赖和信任,而是某种空洞的质疑,甚至是一闪而逝的怨恨。那些关于四海商行引来祸事的窃窃私语,如今似乎找到了现实的注脚。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少爷,城东……又没了三个。”老管家福伯踉跄着找到他,声音嘶哑,老泪纵横,“守城的弟兄们……今天已经有几十个饿得站不稳,从城头上摔下来了。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打,我们自己就……”

赵天佑猛地抬手,阻止了福伯后面的话。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他不能倒下去,至少现在还不能。

“还有一个地方……”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福伯说,“商行……地下……那个秘仓。”

福伯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微光,但那光芒随即黯淡下去。那是四海商行最后的底蕴,历代东家用于应对极端危机的秘密仓库,位置只有历代东家和新任继承人知晓。里面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对!秘仓!”福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老爷在世时说过,那是咱赵家最后的根基!少爷,快去看看吧!”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能让人焕发出惊人的力气。赵天佑带着福伯和两名绝对忠诚的护卫,脚步虚浮却急切地赶回四海商行后堂。屏风后,博古架下,他按照父亲临终前告知的隐秘方法,颤抖着转动机关。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后,一道暗门缓缓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阶,一股陈年灰尘和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赵天佑深吸一口气,举着昏黄的风灯,一步步走下台阶。福伯和护卫紧跟在后,心脏怦怦直跳。阶梯不长,很快到了底。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但修筑得异常坚固的石室。

风灯的光芒摇曳着,照亮了石室内部。

没有想象中的谷堆。没有码放整齐的粮袋。甚至没有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石室的一角,堆着一些用油布包裹的、看起来是兵刃铠甲的东西,但数量很少,而且样式老旧。而石室的大部分空间,被一排排沉重的樟木箱子占据着。

赵天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走到最近的一个箱子前,用颤抖的手拂去积尘,然后用力掀开箱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