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商行的总号,占据着京城最繁华大街上的好大一片地方。黑漆金字的大招牌,门口站着精神抖擞的伙计,进出的都是些穿着体面的商人或管事。空气里好像都飘着钱和货物的味道。
赵天佑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进商行大门。他昨晚又和几个朋友玩到很晚,现在脑袋还有点昏沉。一个伙计看到他,连忙迎上来,小声说:“少东家,老爷让您来了就去书房找他。”
赵天佑揉揉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他不太情愿地往后院走去。
商行的后院是赵家自己住的地方,很安静,和前头的热闹不一样。书房在走廊最里面。他走到门口,门关着。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他父亲的声音,有点沉。
赵天佑推门进去。书房里很大,摆满了书架和账册。他父亲赵老爷子正坐在一张很大的红木书桌后面,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账本。桌上还堆着好几摞账本和信件。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飘着细小的灰尘。
赵老爷子没抬头,只是用毛笔在账本上点了点:“把门关上。”
赵天佑回身关上门,走到书桌前,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爹,您找我?”
赵老爷子这才慢慢抬起头。他年纪大概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整齐,但鬓角已经有些白了。脸上能看出劳累的痕迹,眼神很锐利,此刻正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他放下毛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赵天佑:“昨天,太白楼,聚仙阁。一桌席面,吃了多少银子?”
赵天佑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一大早叫他来是问这个。他撇撇嘴,无所谓地说:“没多少啊?就……就跟几个朋友吃了顿饭,喝了点酒。怎么了?咱家还差这点钱?”
“一点钱?”赵老爷子声音提高了一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抖了抖,“这是太白楼早上送来的账单!整整三十五两银子!你一顿饭,吃掉了一个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
赵天佑有点不耐烦了:“爹,至于吗?不就是几十两银子?咱们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南来北往,赚的钱海里去了,还在乎这点小钱?我请朋友吃饭,那也是为了撑场面,维护关系嘛!出去人家都说四海商行少东家豪爽,对咱们商行名声也好啊!”
“豪爽?名声?”赵老爷子气得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败家!整天就知道和你那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正事一点不干!商行里的生意,你关心过多少?漕运的账你看过吗?盐引的份额你争取过吗?各处分号的盈亏你问过吗?”
赵天佑被骂得有点恼火,顶嘴道:“不是有您和钱掌柜他们嘛!那么多掌柜伙计是干什么吃的?我还不能松快松快了?”
“你!”赵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他显然气得不轻,脸色都沉了下来。他盯着赵天佑,深吸了几口气,好像努力在压住火气。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气氛很僵。
过了好半天,赵老爷子的语气忽然变了一下,不再是单纯的生气,而是带上了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沉重。
“天佑,”他声音低了下去,“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你以为爹想管你这些?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以为四海商行还像以前一样,躺着就能赚钱?”
他用手揉了揉额头,显得很累:“边境战事吃紧,一败再败。朝廷……国库早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