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男子似乎来了点兴趣,放下酒杯:“哦?李大人对此也有研究?”
那李大人摆摆手,笑道:“研究谈不上,只是好奇。据说那乐器制作方法极其复杂,对材料要求更是苛刻无比。非绝世良材不能成器啊。”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尤其是……共鸣的音腔部分。需用极特殊的‘新材料’,方能出那‘天人妙音’。”
“新材料?”旁边另一位客人好奇地问,“何种新材料?金丝?檀木?还是美玉?”
李大人嘿嘿笑了两声,摇摇头,眼神有些飘忽,扫了一眼安静坐着的苏嫣然,又很快移开:“不可说,不可说……总之,非凡品。一旦成功,其声……啧啧,据说能穿透人心,闻者无不心神动摇,堪称世间绝响。”
主位上的男子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说:“巧夺天工之物,终是外道。治国安邦,方是根本。”
话题很快又被引向了别处。但苏嫣然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她垂下眼睑,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心里那点不安又浮了上来。“九霄环佩”?“新材料”?“天人妙音”?这些词听起来风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宴会又持续了一会儿。烛火跳动,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窗外的湖水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苏嫣然觉得有些气闷,便轻声对主人告罪,起身想到廊下透透气。
她刚走到厅外廊下,靠近栏杆,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凉风。小翠和护院在不远处等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也跟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是刚才那个谈论乐器的李大人。他确实喝多了,脚步虚浮,脸色通红。
他走到苏嫣然身边,靠得很近,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苏嫣然微微蹙眉,向旁边退了一小步。
李大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嫣然,目光在她脸上、脖颈间流连。他的眼神不再是谈论乐器时的好奇,而是变成了一种直白的、令人不适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酒嗝:
“苏姑娘……真是……真是美人如玉啊……”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苏嫣然的脸,但又在半空停住,手指虚虚地比划着,“温润……光洁……真是……堪琢堪磨……”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眼神迷离中透着一丝古怪的狂热。
然后,他摇了摇头,像是惋惜,又像是感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又摇摇晃晃地走回厅里去了。
苏嫣然独自站在廊下,夜晚的凉风吹拂着她的面纱。她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又转头望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湖水。
那句带着酒气的“可惜了”,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耳边,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