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接过鱼盘,笑意温柔:歇了半日,精神好多了。方才还说要帮你摆碗筷呢。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一声开了。
崔姮扶着腰慢慢走出来,杏色衣裙下能看出明显的弧度,她发间只简单簪了支玉兰银钗,却在耳垂上戴了沈昭送的珍珠耳珰,衬得肤色如雪。
怎么又起来了?沈昭忙放下鱼盘去搀她。
崔姮笑着拍他手背:大过节的,哪有一直躺着的道理。
她转向将离,眉眼弯成月牙,将离辛苦啦,这鱼闻着真香。
将离抿唇摇头,伸手替崔姮拢了拢斗篷:天冷,娘子仔细着凉。
圆桌上已摆满二十个青花瓷盘,中央是沈昭特意从醉仙楼订的八宝鸭,周围环绕着将离拿手的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还有崔姮指点着做的蜜汁火方。
各色时蔬点缀其间,最外圈摆着桂花糖年糕和芝麻汤团,取年年高升团团圆圆之意。
沈昭扶着崔姮在铺了软垫的玫瑰椅上坐定,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
将离端来温好的屠苏酒,给三人各斟一小杯。
我先说。将离突然开口,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愿娘子平安顺遂,小主子健健康康。
她转向沈昭,声音轻得像雪落,愿郎君春闱得意,蟾宫折桂。
崔姮眼眶微红,伸手握住将离的指尖:好阿离......
沈昭举杯笑道:也愿将离岁岁欢愉,事事顺心。
三只酒杯轻轻相碰,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金光。
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竹声,混着厨房里蒸锅的余响,竟谱成了奇特的年节乐章。
用罢晚饭,檐下的红灯笼已亮如星辰。
崔姮裹着狐裘坐在廊下,看沈昭在院中空地支烟花筒。
将离捧着一挂红纸爆竹站在门边,火光映得她脸颊绯红。
阿离当心火星子。崔姮扬声叮嘱。
话音未落,爆竹已噼里啪啦炸响,惊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将离难得笑出声,跳着躲开飞溅的碎红纸。
沈昭点燃引线,快步退回檐下。
只听的一声,一道金光窜上夜空,地绽开万千流火。
金菊、银柳、红牡丹次第开放,照得三人脸上明明灭灭。
最后一朵并蒂莲在天际绽放时,沈昭悄悄握住了崔姮的手,将离仰头的侧脸被映得格外柔和。
爆竹的硝烟味混着梅香在院中浮动,满满都是烟火气息。
......
东宫。
本来应该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日子,但此时的东宫内却异常的寂寥和冷清。
南宫铭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仍记得今天是除夕,本应是阖家团圆的时刻。
帝后来探望他过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刺客,殿内一片寂静,南宫铭独自躺在床上,心中不安和担忧,他不知姮儿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有人陪伴着她,是否能吃上年夜饭。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忆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每当佳节来临,崔姮都会亲自下厨,精心烹制一些美味可口的佳肴,静静等待着他归来,一同享用这顿团圆饭。
可是,那时的他又是如何对待崔姮的呢?
哦,他总是对她冷若冰霜,甚至恶语相向。
他会冷着脸训斥她自作多情,说她心如蛇蝎,根本不配当太子妃......他从未给过崔姮一个好脸色。
如今,当他再次回想起那些过往,南宫铭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这种痛苦比中毒的伤口还要剧烈。
他深深懊悔着,早在上一世,他就已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为什么他还是没能把握住呢?
姮儿......吾妻......
在这一刻,南宫铭感到无比的孤单和寒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尽情倾诉内心的痛苦和哀伤。
......
三日后,千年雪莲从雪山快马加鞭送到。
虞婆婆亲自熬药,将雪莲与其余药材配成九转还魂汤。
南宫铭服下后,呕出大量黑血,随后沉沉睡去,面色却渐渐红润。
次日清晨,太子终于彻底清醒,能进流食。
帝后喜极而泣,整个太医院也不得不对虞婆婆医术心服口服。
皇帝亲自到偏殿,向正在整理药箱的虞婆婆深深一揖:老人家救朕爱子,恩同再造。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虞婆婆赶紧扶起皇帝,叠声道:使不得使不得,陛下折煞老身了。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本分。
皇帝与众太医赞叹虞婆婆的气节,皇帝道:“朕欣赏婆婆高义之举,但朕之前金口玉言,怎能不做说,婆婆不妨提出一个要求,朕都能满足!”
见皇帝如此,虞婆婆也不好过多推辞,她人老了,奖赏于她没多大用处,可是她的孙女呢?
等她走了,她孙女无依无靠,如何是好?
虞婆婆犹豫片刻,道:若陛下真要赏赐,老身只求一事。
婆婆请讲。
老身想在南城开间医馆,专为贫苦百姓义诊。另请陛下下旨,准女子学医行医。
时下行医的女子少之又少,还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与外男接触,看男人身子,不检点等等。
可是,许多妇人就是得了些隐私的病,不敢看男郎中,活生生熬死的,若能多谢女郎中,这些妇人也不会晦疾避医。
如今,有了虞婆婆的例子,天下人也不好当着风头妄议女子学医不如男,趁机求得陛下允许更好。
皇帝一怔,随即大笑:准!朕还要赐你国医圣手匾额,命太医院每月派人去你医馆学习!
虞婆婆这才露出笑容,拉着孙女虞妙叩首谢恩。
皇帝不仅给虞婆婆开了医馆,此外,还兑现那句“赏万金,封侯爵”的承诺,赏赐虞婆婆祖孙俩十箱金银财宝,特封二至三品“妙手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