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官,今日咱说说那江南烟雨里的一段奇缘。有道是‘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这情深之处,未必只在人间。您且看那三尺红罗,如何牵起一场惊世骇俗的人妖之恋,而那斩妖剑下,又能否斩断这宿命的丝线?”
大宋元丰年间,江南临安府有一家“苏氏绸缎庄”,掌柜苏明远,年近四旬,膝下仅有一子,名唤苏云澜,年方二十。这云澜生得眉目清朗,性情温润,不喜科举功名,唯独痴迷于染布技艺。他整日流连于染坊,与工匠为伍,琢磨如何调出世间独一无二的色彩。
这年春日,苏云澜携仆往城外山中寻觅稀有植物,欲作新染料。行至云雾深处,忽见峭壁之上,一丛奇花迎风怒放,花瓣色泽嫣红,宛如少女朱唇,日光下流转着奇异光华。苏云澜见猎心喜,不顾仆从劝阻,亲自攀爬采摘。
岂料岩壁湿滑,他脚下一空,竟直坠下去!耳边风声呼啸,心下正自冰凉,以为性命休矣。忽觉腰身一紧,似被什么柔软之物托住,下坠之势骤缓。他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只见一抹素白身影翩若惊鸿,于云雾间一闪而逝,唯留一缕清雅异香,萦绕鼻端。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仆从连滚爬爬赶来,面无人色。
苏云澜怔怔起身,除了衣衫被勾破些许,竟毫发无伤。他环顾四周,只见草木寂寂,云雾茫茫,哪还有那白衣身影?只在掌心发现了一根纤长洁白的羽毛,质地奇特,非禽类所有。
回到家中,苏云澜对此奇遇念念不忘,常对那根羽毛出神。他将羽毛置于调配染料的案头,说来也怪,自那日后,他调出的红色染料格外鲜活动人,如同拥有了生命。他将此红命名为“鹤顶红”,以此染出的绸缎,色泽瑰丽,隐隐有光华流动,一经推出,便成临安城中名媛贵妇争相求购的珍品。苏家绸缎庄声名更盛。
一日黄昏,细雨霏霏。苏云澜于店中核对账目,忽闻门上风铃轻响。抬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推门而入。那女子身姿窈窕,面容清丽绝俗,眉眼间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之气,青丝如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住。最奇的是她那一双眼眸,澄澈明净,却又似蕴着千年冰雪,令人不敢逼视。
“姑娘需要些什么?”苏云澜起身相迎。
女子目光掠过架上绸缎,最后落在那匹最鲜艳的“鹤顶红”上,声音清冷如玉磬:“这红,甚好。”
“姑娘好眼力,此乃小店镇店之宝,‘鹤顶红’。”
“‘鹤顶红’?”女子唇角微扬,似有一丝极淡的嘲意,“名字不吉,颜色却活。掌柜的,此色如何染就?”
苏云澜心头一动,莫名觉得这女子声音气息,与山中那缕异香、那根白羽隐隐相合。他按下心中异样,只道:“此乃祖传秘方,不便外传。姑娘若喜欢,可量体裁衣。”
女子不再多问,只定定看了那红绸片刻,眼神有些悠远,仿佛透过这抹红色,看到了极遥远的往事。她轻轻抚过绸面,指尖白皙近乎透明。
“便依掌柜的,用这匹红罗,为我做一身衣裙吧。”她顿了顿,又道,“我姓白,名素影。”
量体之时,苏云澜恪守礼数,指尖偶尔触及对方衣衫,只觉一股微凉之意透来。那白素影安静立于窗前,窗外雨丝如织,她的侧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也有些……寂寥。
此后,白素影便时常来店中询问衣裙进度,有时也会带来一些罕见的植物或矿物,言明或可助苏云澜调制新色。苏云澜试之,果然成效非凡,调出的青、蓝等色,亦有了灵韵。两人渐渐熟稔,常于店后小院品茗交谈。苏云澜发现这白姑娘虽言辞清冷,见识却极广博,于草木、星象、乃至一些失传的古艺皆有涉猎,每每交谈,都令他受益匪浅。他心中那点疑虑,渐渐被欣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