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一盏青瓷酒杯置于案前,杯中无酒,却似有波光潋滟。他指尖轻点杯沿,发出清脆微响,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常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却不知,这温柔乡若是由那水中精怪所化,更是噬魂夺魄的阎罗殿。”他嗓音低沉,带着水汽氤氲的朦胧,“今夜,便说一个锦鲤化妖,诱人作‘玉奴’的故事。”
云梦大泽,烟波浩渺,绵延八百里。其深处水道纵横,芦荻丛生,多有诡异传说。泽畔有一荒僻渡口,名“忘川”,因靠近一片唤作“鬼见愁”的险恶水域而得名,寻常船家皆不敢夜渡。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水面染得一片瑰丽凄艳。书生崔明远风尘仆仆赶至渡口,只见浊流翻滚,暮霭四合,却不见半条渡船踪影。唯有岸边一株歪脖子老柳下,蹲着个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老梢公,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老丈,敢问可有渡船过泽?”崔明远上前拱手,眉宇间带着赶路的疲惫与焦灼。
老梢公抬起浑浊的眼,上下打量他一番,哑声道:“后生,这光景哪还有船?鬼见愁那边,天黑便起怪雾,迷航沉船是常事。明日请早吧。”
崔明远心中一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生该如何是好?”
老梢公用烟杆指了指泽畔深处:“沿此小路前行二里,有座‘听涛小筑’,或可借宿一宿。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那家主事的苏九娘,性子有些古怪,后生……自求多福吧。”
说罢,不再理会,自顾吞云吐雾。
崔明远无奈,只得依言而行。小路泥泞,两旁芦苇高过头顶,风吹过时发出簌簌声响,如泣如诉。行不多时,果见一座竹楼临水而建,飞檐翘角,清雅别致。楼前悬着一盏素纱灯笼,上书“听涛”二字,在渐浓的暮色中散着昏黄柔和的光。
他整了整衣冠,上前叩响竹扉。
片刻,竹扉“吱呀”开启。一股清冷异香扑面而来,并非寻常脂粉,倒似水底幽兰混着冷冽檀息。门内立着一位素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乌发如云,仅用一支白玉簪松松绾就。她生得极美,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只是那美中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眼波流转间,似有烟霞明灭,深不见底。
最奇的是,她怀中抱着一尾尺许长的锦鲤。那鱼通体银白,唯有背鳍边缘缀着一线流光溢彩的金红,鳞片在暮色中闪烁着珠玉般的光泽,温驯地依偎在女子臂弯间。
“公子何事?”女子开口,声线清冷,如同玉磬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