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见状，哪里还顾得许多，急忙伸手按住银两，连声道：‘四郎美意，文渊感激不尽！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胡四郎这才转嗔为喜，凑近低语：‘兄台果然爽快！别无他求，只愿兄发迹之后，于府中僻静处，设一小龛，以香火果品供奉小弟牌位，常与小弟杯酒往来，足慰平生。’”
“周文渊只道是寻常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怪癖，满口答应。胡四郎大笑，身影渐渐淡去。”
“周文渊猛然惊醒，窗外天光已亮。他只觉南柯一梦，荒唐可笑。然目光触及枕边，顿时魂飞魄散——那五锭雪花大银，赫然就在眼前！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绝非虚幻！”
“他想起梦中胡四郎所言，心中半信半疑。捱到午时，鬼使神差般踱至镇西乱石桥。只见桥下河滩处，果然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真有一具浮尸被打捞上来，看衣着确非本地人。官差查验之时，从那尸身紧抱的行囊中，滚出三颗龙眼大小、光华夺目的明珠！”
“周文渊看得分明，心头狂震！他依仗梦中指点，又见机巧妙运作，竟真以极低代价，从那不明就里的官差手中，‘合法’地取得了那三颗明珠！变卖之后，获资巨万！”
“他立刻盘下绸缎庄，又购置田产，重修宅院。一时间，周文渊由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菱洲镇新晋的周员外，风光无两。”
说书人语气至此，却无半分喜庆，反而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周文渊骤得横财，虽志得意满，却未曾忘却梦中承诺。他在新宅后院僻静书房内，真个设了一处隐秘香龛，以紫檀木刻了‘胡四郎’牌位，每日鲜果香茶，虔诚供奉。起初只是感念其恩，后来，但遇商事疑难，或欲谋取某些不当之利，便会在龛前焚香默祷。说来也怪，往往便能逢凶化吉，或得意外之财。”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周文渊渐渐发觉，自家宅院之中，入夜后常闻似有似无的轻笑，或是女子幽怨的叹息。他所经营的店铺，生意虽好，却总伴随着竞争对手的莫名败落或灾祸。更有时，他夜半醒来，恍惚觉得床前立着一道锦衣身影，正是那胡四郎，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目光流转，不似人类。”
“镇上关于周家骤然暴富的流言也开始兴起，有那知悉旧事的老人，私下摇头叹息，提及那曾被剿灭的‘五通’邪祀，言语间充满不祥的预感。”
说书人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深夜鬼语：
“而周文渊自己，在一次次借助那‘胡四郎’之力后，心态也已悄然变化。初时的感激与敬畏，渐渐被一种理所当然的依赖和更深的贪欲所取代。他开始不满足于现有的财富，想要更多，更高……的地位。”
“这一夜，他于香龛前焚香，低声祈求：‘四郎神通广大，可否助我……谋得那镇首之位？若能如愿，必当重谢！’”
“龛中牌位，在烟气缭绕中，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窗外，夜风掠过竹林，声音呜咽，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暗中窃笑。”
说书人猛地收声，拿起那枚泛着绿锈的旧铜钱，在指尖捻动。
“诸位，您说，这周文渊与那‘胡四郎’的孽缘，将如何演变？那邪神所求的又会是什么？这看似繁华的周府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污秽与危机？菱洲镇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他留下这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疑问，便垂下头，专注地看着指尖那枚铜钱，仿佛要从那斑驳的锈迹中，读出早已注定的、充满邪淫与灾祸的未来。茶馆内，鸦雀无声，只有那枚铜钱偶尔与指甲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一下下，敲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