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吴天德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飞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杀过太多人，从不信鬼神，但方才那一瞥，那杆秤，却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说书人语气沉缓，描绘着吴天德内心防线的松动。
“自那夜起，吴天德便再难安枕。他增派了关楼守卫，甚至调来了床弩对准飞檐，然这一切，在那无形的罗刹面前，显得如此徒劳。那杆巨秤的影子，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眼前——有时在他批阅文书时，投映在墙壁上；有时在他用餐时，倒映在汤羹之中；甚至在他梦中，那杆秤也会高悬天际，黄铜秤盘变得越来越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开始出现幻听。并非河谷的鬼哭，而是……一种极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咯噔’声。那声音，像极了戥秤的秤砣卡在秤杆星位上的声响！每一次‘咯噔’声响起，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变得愈发暴躁易怒，稍有不顺便鞭笞士卒，仿佛想通过施加痛苦来证明自己的权威，驱散内心的恐惧。然而，这只会让关内怨气更重，那杆无形的巨秤，在他感知中也愈发沉重。”
“这一日，军中粮官因核算粮秣稍有差错，被吴天德当众鞭打至奄奄一息。是夜，吴天德于梦中，见那杆巨秤赫然立于床前！黄铜秤盘中，黑气翻滚，隐约可见无数被他虐杀的生灵在其中挣扎哀嚎，而那白银秤盘中，仅有寥寥几道虚弱的残影。巨秤，已倾斜到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
“咯噔！”
一声无比清晰、仿佛响彻灵魂的秤砣落定之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吴天德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他惊恐地环顾四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在盯着他。他感觉到，那杆秤……似乎已经称量完毕了。自己的‘恶业’，已然‘超重’！”
“报应……要来了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智。”
说书人声音陡然转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而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议事厅外，传来了亲兵颤抖的、带着极度恐惧的禀报声：”
“‘将……将军！关楼……关楼飞檐上……那……那个东西……又出现了！这次……这次它……它好像……要下来了！’”
茶馆内，一片死寂。众人仿佛能听到吴天德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能感受到那自飞檐之上缓缓压下的、令人窒息的恐怖。
说书人缓缓抬起按在戥秤上的手，那杆小秤在灯火下微微晃动。
“诸位，您说，这恶贯满盈的吴参将，是否已到了那杆‘恶业秤’的承受极限？那应怨而生的罗刹，是否……已然完成了称量，即将降下那最终的血腥审判？”
“那杆决定生死的巨秤，下一次扬起，会是何时？”
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杆微微晃动的小秤，仿佛那秤盘的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铁壁关内，那场注定到来的、酷烈无比的最终结局。窗外，风声更紧，隐隐然，竟似有金铁交击与沉重脚步声，自遥远的天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