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照亮了角落倚靠洞壁的一具……森森白骨!
说书人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个极度惊悚的空白。茶馆内,众人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冰凉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才用带着颤抖的、近乎耳语的声调继续:
“那白骨保持着坐姿,头颅微垂,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已腐朽成缕,颜色褪尽,但依稀能辨认出是叠嶂村男子常穿的样式。骨架旁,散落着一把锈迹斑斑、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柴刀,以及一个同样腐朽的、用来装火折子的竹筒。”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白骨的指骨之间,竟紧紧攥着一片早已干枯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形态的……桃花瓣!而在那头骨微微张开的颌骨旁,地面上,用某种尖锐石块深深浅浅地刻着几个模糊不清、却饱含无尽眷恋与绝望的字——”
“芷……兰……无……忧……”
“王樵吓得魂飞魄散,火折子脱手掉落,瞬间熄灭!他连滚爬跑,疯狂地冲出那裂缝,头也不回地奔下山去,直到见到村口人影,才瘫软在地,面无血色,语无伦次!”
“消息传回村中,举村震惊。几位当年搜寻过李青山的老人,带着更多青壮,手持火把再次前往那裂缝。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寻找,那巨石之后的裂缝,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王樵那日的亲眼所见,以及他带回的、那柄锈蚀的柴刀残片,成为李青山最终结局的血色印证。”
说书人缓缓靠回椅背,仿佛被那洞中的寒意浸透,声音虚无而疲惫:
“自此,‘无忧洞’的传说,在叠嶂村乃至周边地域,彻底变成了一个充满诡异与警示的恐怖怪谈。无人再敢轻易深入那老林峡,更无人敢去探寻那或许存在于某个时空缝隙中的‘洞口’。”
“那李青山,究竟是因何而死?是饥寒交迫?是误食毒物?还是……被那所谓的‘芷兰’与‘无忧洞天’吸干了精血阳气,徒留一具枯骨在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中,做着永不醒来的桃源美梦?”
“那洞中的一日,或许真是外界的一年,乃至更久。那极致的欢愉与满足,或许……正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色苍白、犹自沉浸在巨大震惊与恐惧中的听众,幽幽一叹,那叹息声如同自九幽深处传来:
“诸位,可见那洞中枯骨?握住的,何尝不是一场虚空大梦?可见那石上刻字?留下的,分明是至死不悟的沉沦。”
“人心慕逸恶劳,总盼着不劳而获的仙境,逃避现世的艰辛。然则,这世间何来真正的‘无忧’?那看似唾手可得的极乐,背后往往标着无法承受的价码。”
“脚踏实地,安守本分。莫羡那虚无缥缈的桃源,莫贪那来路不明的温柔。珍惜眼前真实的风霜雨雪、烟火人情,方是立身之本,安命之道。”
“否则,一念之差,便可能如那李青山一般,枯坐洞中,自以为得道升仙,实则……早已化作他人谈资里,一具警示后人的森森白骨。”
话音落,惊堂木轻叩案几,发出一声沉闷的微响,为这“无忧洞”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冰冷而永恒的句号。茶馆内,灯火昏黄,映照着众人惊魂未定的面容,那洞中的寒意,似乎已随着这故事,悄然渗入了每个人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