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油灯捻得只剩豆大一点幽蓝火苗,光影在他脸上扭曲跳动。他嗓音沙哑干涩,仿佛也沾染了那乱葬岗的坟土气息。诸位,书接上回,陈小姐婉茹为解母怨,甘为引鬼之人!今夜这最终章,便看这柔弱女子,如何踏入阴阳界,了结这十年血泪孽债!
上回书道,玄诚道长定下三策。陈老爷不敢怠慢,一方面动用所有关系,不惜重金,暗中查访当年旧案,寻访可能知情的老人;另一方面,派了最得力的心腹家丁,由道长指引,趁着白日阳气盛时,前往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城西乱葬岗,搜寻柳青丝遗骸。
那乱葬岗,荒草萋萋,白骨曝野,鸦声凄厉。家丁们忍着恐惧,依照道长根据柳氏生辰八字推算的大致方位,奋力挖掘。直忙到日头偏西,终于在一处低洼坡地,掘出一副早已腐朽的薄棺,棺中白骨依稀可辨,身边散落着几缕枯黄发丝,还有一把小巧的金色剪刀,虽锈迹斑斑,仍能看出昔日精巧模样,正是柳青丝当年断发自尽所用之物!
陈老爷见到遗物,睹物思人,悲恸不已。玄诚道长择选吉时,将柳氏遗骸连同那把金剪刀,一并迁至陈家祖坟旁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隆重安葬,立碑书“爱妻柳氏青丝之墓”,了却其尸骨无存之憾。
与此同时,当年旧案的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原来那位巡抚夫人本有隐疾心痈,那日赏玩绣屏时情绪激动,旧疾突发而亡,确与柳青丝无干。陈老爷将查得的证据整理成册,虽无法公然翻案,却在柳氏新坟前,焚香祷告,将真相一一禀明。
两事已毕,府中阴冷之气似乎淡去些许,那剪刀声也几日未闻。然而,玄诚道长眉头却未舒展。
“怨气虽缓,然其根本未除。柳氏汲取生人发魂已成习性,更兼对至亲执念未消。朔月之夜,她必会再来!而且,此番目标,定然仍是小姐!”
众人心弦顿时绷紧。婉茹紧握那把犀角梳,指节发白,却目光坚定。
朔月之夜,终是来了!
乌云蔽空,星月无光,天地间一片死寂黑暗。陈家祠堂内,烛火通明,却丝毫驱不散那自地底渗出的阴寒。玄诚道长以朱砂在祠堂地面画出八卦阵图,布下香案,上置桃木剑、符箓等物。婉茹身着素衣,未施粉黛,长发披散,独自跪坐于阵眼处的蒲团上,手中紧握那把犀角梳。
子时将至,阴风骤起,吹得祠堂门窗咯咯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忽明忽暗。
咔嚓…咔嚓…
那催命的剪刀声,由远及近,再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刺耳!
祠堂外围观的陈老爷、管家等人,个个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玄诚道长手持桃木剑,立于阵外,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婉茹按照道长吩咐,开始用犀角梳缓缓梳理自己的长发,同时低声呼唤,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母亲……娘亲……女儿婉茹在此……您来见见女儿吧……”
阴风更烈,几乎要吹灭烛火!祠堂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呵气成霜!
一个凝实了许多的血红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婉茹面前!正是柳青丝所化的剪发鬼!她依旧披头散发,但周身缠绕着如有实质的黑红怨气,那双空洞的眼窝中,竟跳动着两点猩红的鬼火!她手中的锈剪刀张合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浓烈的死寂与怨恨几乎要凝成水滴!
“娘!”婉茹强忍惧意,泪水滑落,“女儿的头发在这里,您若要,便拿去吧!只求您看看女儿!听听女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