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呷了口冷茶,昏黄灯光下,嗓音沙哑地开了腔。诸位,今夜咱们不说那狐仙精怪,也不提那古器邪物,单讲一桩流传在江南清河县的诡谲事——剪发鬼。话说这鬼物不同寻常,不害性命,专在夜深人静时,用那锈迹斑斑的剪刀,剪人青丝,夺人魂气!
话说这清河县东,有座白墙黛瓦的陈家大宅,当家的陈老爷是本地有名的绸缎商,家资丰厚。可这半月来,陈家上下却是愁云惨淡,人心惶惶。为何?原是家里接连出了三桩命案!
死的都是值夜的护院。第一个被发现的,是护院头目赵莽。那日清晨,丫鬟去送早饭,推开房门,只见赵莽直接挺倒在院中,双目圆瞪,嘴巴大张,面上凝着极致的恐惧。最诡异的是,他那一头浓密乌发,竟被齐根剪去,头皮光溜得如同剥壳的鸡蛋,连半根发茬都寻不见!
县衙派了最好的仵作,验了又验,查不出半点外伤,也非中毒,只说是“惊悸暴毙”。这还没完,不过三五日,又有两个护院相继暴毙,死状与赵莽一般无二——满头青丝不翼而飞,面上惊恐万状。
一时间,陈家“剪发鬼”索命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县城传开。都说那鬼物专挑壮年男子下手,于睡梦中剪去其发,摄走其魂。自此,陈家再也雇不到护院,连下人夜间起夜,都要结伴而行。
这一夜,月黑风高,梆子敲过三更。更夫老李提着灯笼,缩着脖子,快步穿过陈家后巷。他心里发毛,总觉得那高墙阴影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李嘴里不住念叨,脚下生风。正走着,忽听得头顶“咔嚓”一声轻响,如同剪刀开合!他吓得魂飞魄散,猛抬头,只见墙头一棵老槐树枝桠晃动,哪有什么鬼影?
“自己吓自己……”老李抹了把冷汗,不敢停留,一溜烟跑了。
可他没看见,就在他刚才站立之处的墙影里,一个佝偻的黑影正缓缓融入黑暗,手中似乎握着件细长的物事,泛着幽幽冷光。
绣楼里住着陈家小姐,名唤婉茹,年方二八,生得是眉目如画,更有一头令人艳羡的及腰青丝,乌黑油亮,如同缎子般光滑。此刻,她正对镜梳妆,手中握着一把色泽温润的犀角梳。这是她母亲柳氏的遗物。柳氏早年是苏州有名的绣娘,擅一手绝妙的“发绣”技艺,可惜红颜薄命,在婉茹幼时便染病去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习练女红,快些安歇吧。”贴身丫鬟小翠铺好床褥,轻声催促。
婉茹叹了口气,放下梳子。她下月便要出嫁,夫家是邻县大户,这本是喜事,可府中连日来的怪事,让她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吹熄烛火,室内陷入黑暗。两人并头躺下,各怀心事,久久难以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婉茹在迷迷糊糊间,忽觉一阵刺骨寒意从背心袭来,冻得她一个激灵。紧接着,她耳边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声响——
咔嚓…咔嚓…
像是剪刀在缓缓开合,那声音冰冷、滞涩,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仿佛就在枕边响起!
婉茹浑身汗毛倒竖,想叫,喉咙却像被堵住;想动,四肢却沉重如铁。鬼压床!她心中骇极,拼命转动眼珠,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她惊恐地看到——床榻前,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个模糊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