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走到乱石堆前,俯身,用那双青黑色的手,无比珍重地捧起了那块青铜面具。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缓缓地,将面具重新盖在了自己那已经同样青黑的脸上。
“咔嚓。”
一声轻响,面具与他青黑的脸庞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也就在这一瞬间,栓子那原本还有些许挣扎的身体彻底僵住。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着惊恐的村落。
那张青铜鬼面之上,两点幽绿炽盛的鬼火,猛然亮起!比在黑风峪时,更加明亮,更加怨毒!
他,不再是被诅咒的栓子。
他,已然成了那青面鬼的……化身!或者说,是那百年怨魂,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契合的、行走于阳间的“躯壳”!
“嗬……”一声满足而充满戾气的叹息,从面具下传出。
随即,他(它)抬起那青黑色的手臂,指向了村落。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黑气的青灰色雾瘴,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村庄!
雾瘴所过之处,鸡犬无声,草木凋零。家家户户的门窗被阴风吹得哐哐作响,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拍打。孩童的啼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在雾瘴中变得扭曲、微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当第二天清晨,附近村落的人壮着胆子前来查看时,只见整个村子被一片诡异的青灰色雾瘴笼罩,寂静无声。无人敢进入。
只有那村口乱石堆上,空空如也。
那青铜面具,和那化身为青面鬼的栓子,一同消失了。
有人说,他们又回到了黑风峪深处。也有人说,曾在其他地方的夜雾中,见过一个戴着青铜鬼面、身形僵硬的青影在徘徊,寻找着下一个……能被其怨念侵蚀、同化的“有缘人”。
而那被雾瘴笼罩的村庄,自此成了真正的鬼村。即便多年后雾瘴散去,也再无人敢居住。只有在那风雨之夜,偶尔能听到村里传来幽幽的、不成调的戏文哼唱,以及那令人骨髓发冷的、青铜摩擦般的低语。
说书人的声音至此,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过了许久,都无人出声,唯有那窗外呜咽的风声,仿佛在诉说着那未尽的故事与永恒的恐惧。
最终,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在黑暗中响起:
唉……诸位,可见了?这青面鬼的怨,非是一人之怨,乃是百年积郁,碰上了人心的恐惧与凉薄,便如同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栓子为孝闯入绝地,其情可悯,然则那诅咒一旦沾染,便是至死方休,甚至祸及无辜。张大胆仗义相救,却引火烧身。一村之人,因流言与恐惧而疏离,最终也难逃厄运。
这世间有些界限,踏过了,便再无回头之路。有些怨毒,沾染了,便是形神俱灭。
望诸位,心存敬畏,行有所止。莫要因一时之念,招来那……挣脱不得的青面之祸。
好了,今夜书尽于此,散了罢……都散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