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股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底缝隙中缓缓渗了进来!那液体带着浓烈的腥气,赫然是血!
血流蜿蜒,如同一条赤蛇,在地板上蔓延,最终,竟在他面前,汇聚成了一个模糊的、戏服水袖的形状!
沈青书吓得魂飞天外,怪叫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想要后退,双脚却如同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感觉肩膀一沉,一股冰冷的、湿透的触感传来。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只见自己左肩的粗布衣衫上,不知何时,竟搭上了一只苍白浮肿、指甲青紫的女人的手!那手湿漉漉的,滴着冰冷的水珠,正死死扣着他的肩头!
而他的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身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映出了一个穿着猩红戏服、身形窈窕、却低着头,长发遮面的女子身影!那影子就紧贴在他身后,与他形影不离!
“啊——!”沈青书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
第二天,日上三竿。店小二见这客人迟迟未起,敲门又无人应答,心中生疑,唤来掌柜,合力撞开了房门。
屋内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掌柜和店小二都骇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只见沈青书直接挺地倒在房间中央,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已然没了气息。他脸色青紫,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经历了极致的恐惧与窒息。而他的身上,竟严丝合缝地穿着那套猩红色的、绣着牡丹花纹的戏服!
戏服湿漉漉的,紧贴在他身上,不断往下滴着冰冷的水珠,在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滩水渍。那猩红的颜色,与他青白的死人脸形成了 h 的对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沈青书那僵硬的、毫无生气的脸上,嘴角竟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僵硬,如同戏台上花旦的“笑靥”!
他竟是被迫穿上了这索命的戏服,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活活吓死,并且至死,都被刻上了这如同戏偶般的表情!
官府来人查验,也只说是突发恶疾,暴毙身亡,草草结了案。那套猩红戏服,在尸身被收敛后,便不翼而飞,再也寻不见踪影。
只有镇上的老人,听闻此事后,暗自叹息,窃窃私语。
都说,那吴家小姐怨念太深,在井底困了二十年,太寂寞了。她拉不走活人相伴,便要找替身,要人穿上她的戏服,去那阴冷的地下,继续为她唱那未尽的《牡丹亭》。
沈青书,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信鬼神的年轻书生,最终却以这样一种荒诞而恐怖的方式,永远地留在了戏文里,成了那哀怨曲调中,一个无声的注脚。
说书人说完这最后一句,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茶馆内死寂一片,唯有那早已凉透的茶汤,映照着几张惨白惊惶的脸。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叹道: 诸位,可见了?这世间,有些东西,不信,不代表不存在。有些债,不是你欠的,沾上了,也难逃干系。那沈书生何辜?不过是风雨夜求一安身之所罢了。可那滔天的怨念,岂会与你讲道理?它只知执着,只知索取,直至将活人拉入那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同它作伴,方才罢休。
这,便是人与鬼之间,最绝望的“同檐”。
好了,今夜故事已尽,诸位……散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