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只见周氏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沈……沈公子!”周氏的声音都在发抖,“千万,千万不要动那套瓷器!”
沈青连忙缩回手,心中惊疑不定:“周大嫂,这……这是为何?我只是见这瓷器精美,想观赏一番。”
周氏快步上前,一把将橱柜门紧紧关上,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洪水猛兽。她转过身,背靠着橱柜,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公子,你有所不知。”周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这套瓷器,它……它不祥!是绝对不能使用的!”
“不祥?”沈青更加疑惑,“如此精美的器物,何来不祥之说?”
周氏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嘴唇哆嗦着:“这宅子……这宅子原来姓白,是世代烧瓷的窑户。这套白釉瓷,是……是白家最后一位小姐,白素娘,在她……在她殉了窑火之后,才出现的!”
“殉窑?”沈青心头一跳。
“是啊,”周氏眼中滚下泪来,“都说素娘小姐是自愿跳进窑火的,为的是烧出她心中最完美的那一抹白釉。她死后,窑工开窑,别的瓷器都毁了,唯独这套餐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窑心,釉色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温润中带着青,像极了小姐生前最爱穿的那件月白衣裙的颜色……”
“自那以后,但凡有人动了使用这套瓷器的念头,哪怕只是用它们盛一次水,吃一顿饭……当夜,必定会梦见素娘小姐站在床边,穿着那身月白裙衫,幽幽地问:‘我的瓷器,好用么?’”
周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森森鬼气:“而梦见她的人……不出七日,必定会高烧不退,胡话连连,最后……最后在极度恐惧中呕血而亡!这宅子原本还有些仆役,都……都因此死绝了!如今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孤老婆子,守着这空宅,等死罢了!”
沈青听得毛骨悚然,背脊阵阵发凉。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离那橱柜远了些。烛光下,周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可怖。
“所以公子,切记,切记!无论如何,不要打开橱柜,更不要动用里面的任何一件瓷器!夜里听到任何声音,都当是幻觉,莫要理会!”周氏再三叮嘱,这才惴惴不安地离去。
沈青回到偏房,躺在硬板床上,周氏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白家小姐,殉窑,索命的瓷器……这一切听起来如此荒诞, 周氏那发自骨髓的恐惧却不似作假。
窗外雨声淅沥,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总觉得那厨房的方向,隐隐传来细微的、像是瓷器轻轻磕碰的清脆声响,以及……若有若无的女子叹息。
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
他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不去想。然而,那套白釉瓷那惊心动魄的美丽,以及周氏描述的恐怖诅咒,却如同冰与火,在他心中反复交织。
第二天清晨,雨势稍歇。沈青与脚伤稍缓的车夫准备辞行。周氏送他们到门口,神色依旧惶惶。
沈青取出一些银钱作为酬谢,周氏却坚决推辞:“只求公子离开后,忘了这宅子,忘了昨夜所见所闻,便是对老婆子最大的恩德了。”
沈青点头应下,主仆二人匆匆踏上泥泞的官道。走出很远,他忍不住回头望去,那座白墙宅院静静地矗立在晨雾山坳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白色骨殖。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这段诡异的插曲。
然而,几天后,当他抵达苏杭,住进客栈,整理行装时,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的行李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用软布精心包裹的物件。
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
里面,正是那只来自古宅橱柜的,白釉无瑕,温润如玉,却透着致命诅咒的……瓷碗。
碗底,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指尖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