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剧情推进,戏中冤屈愈深,怨恨愈浓,台上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灯笼的光线莫名暗淡、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风声、雨声、戏乐声交织,仿佛真有无数看不见的“观众”在台下窃窃私语。
唱到冤魂诉苦一段,小袖只觉得浑身发冷,那戏词仿佛不是自己背出来的,而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无尽哀怨。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动作带上了某种不属于她的、僵硬的韵律。
吴老倌在台侧看得心惊肉跳,强忍着没有喊停。
终于,到了最后一段——【血衣登台】。
鼓点变得急促而疯狂,如同心跳。小袖(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东西)猛地一个转身,水袖甩出,指向台下那红衣戏偶,唱腔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完全不似人声:
“看君不是池中物,夜半登台——血衣舞——!”
唱腔未落,异变陡生!
“噗!”“噗!”“噗!”
台上所有的灯笼,在同一瞬间,全部熄灭!
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戏偶那双不知何时泛起幽幽红光的眼睛,在观众席上清晰可见!
“啊——!”台上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短促的惊叫,随即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器物倒塌声。
“别乱!都别动!”吴老倌在黑暗中嘶声大吼,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那越来越近的、细微的“哒……哒……”声,像是木偶关节在移动。
一股浓烈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戏台。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穿着沉重的、浸透了血的戏服,正一步一步,从观众席,走向舞台。
说书老人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猛地吹熄了那豆大的灯苗,茶馆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死一样的寂静中,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狂乱的心跳。
“那……那走上台的,究竟是什么?是那红衣戏偶?还是……小袖?德庆班众人,能否在无边黑暗与刺鼻血腥中,活过这个子时?”
老人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里幽幽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欲知这出《血冤录》如何终场,且听最终回道。”
黑暗中,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唯有那无形的恐惧,在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