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轻响,说书人捋了捋长须,昏黄灯光下,嗓音愈发沙哑)
诸位,今夜这第一个故事,关是乎一桩邪物,名曰——“缠心络”。此物非丝非线,形如暗红血丝,常潜于年深日久的古画、旧信札之中,寂然不动,宛若沉睡。然,一旦遇得心有执念之人,它便如嗅得血腥的水蛭,悄然苏醒,攀附而上。它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最灼热的欲望,或功名,或情爱,或财帛……随着那欲望如野火般蔓延,这“缠心络”便会顺着气血,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你的心窍,越收越紧,直至将那颗心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子。待到生机耗尽,一命呜呼之时,那尸体胸口皮肉之上,便会浮现出与那人执念息息相关的诡异图案,是为……“心纹”。
话说这江南文风鼎盛之地,有一寒门学子,名叫柳青源。此人年近三十,屡试不第,家中贫寒,唯剩四壁图书与一腔炽热的功名之心。他日夜苦读,只盼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也好叫那昔日瞧他不起的亲朋邻里刮目相看。
这一日,柳青源因盘缠用尽,被迫搬出租赁的小院,暂栖于城郊一所荒废多年的古宅偏厢。那宅子据说曾是前朝一位获罪官员的别业,荒草及膝,蛛网密布,透着股子阴森气。柳青源也顾不得许多,只求一瓦遮头,能让他继续温书。
收拾房间时,他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破旧书篓底部,发现了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件。打开一看,竟是一幅古画。画纸泛黄,墨色却依旧清晰。画中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梅,枝头点缀几朵红蕊,树下有一方青石,石上放着一顶……官帽!那官帽绘制得极为精细,帽胎、帽翅,甚至上面的顶珠,都纤毫毕现,在晦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有光泽流动。
画轴右下角,有几行模糊的题跋,似是前朝某位翰林的笔墨,赞的便是这“蟾宫折桂”之意。
柳青源一见此画,尤其是那顶官帽,心头便是一热。他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自己头戴官帽,身穿官袍,受人叩拜的景象。那求之不得的功名渴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然燃起。
他将画小心翼翼地悬挂在斑驳的墙壁上,正对着书桌。自此,更是日夜苦读不辍,每每倦怠时,抬头望一眼画中官帽,便觉又添了几分力气。
起初几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柳青源觉得,自己读书时精力似乎格外旺盛,常常通宵达旦也不知疲倦,心中对功名的渴望也一日胜过一日。他甚至开始幻听,夜深人静时,仿佛能听到画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吟诵之声,似是前辈先贤在指点文章。
约莫过了半月,怪事初现端倪。
一日清晨洗漱,柳青源忽觉心口一阵细微刺痒,如同蚊虫叮咬。他解开衣衫对镜一照,只见左胸心脏位置附近的皮肤下,竟隐隐透出几道极细的、暗红色的丝线痕迹,宛如血管,却又更加诡异,正微微搏动着。他以为是沾染了污秽或是生了什么疹子,用力搓洗,那痕迹却丝毫未褪,反而像是长在了皮肉之下。
他心中隐隐不安,但科考日期将近,功名之心压倒了一切,便也未深究,只当是劳累所致。
然而,自那以后,那暗红丝线便一日日地“生长”起来。它们以心脏为中心,如同活物般,缓慢而坚定地向四周蔓延,逐渐勾勒出缠绕的轨迹。柳青源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总是比平时快上几分,一种莫名的焦灼感日夜焚烧着他。他读书更加疯狂,有时对着那古画喃喃自语,眼中尽是狂热之色。他不再满足于中举,他要中进士,点翰林,要做那天子门生,阁老重臣!
他甚至开始疏远仅有的几位劝他保重身体的友人,认为他们是嫉妒自己的才学,阻碍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