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这教官的饭卡揣在兜里,沉甸甸的,倒比当新兵时多出几分掌控的快意。
拿着教员专用的卡,这个训练场所有的地方都能进去。权限果然够大,没了神秘感。
我捏着那张能刷开所有门禁的教员卡,金属边缘硌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远处老丁的吆喝声被山风吹散了,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宿舍方向踱去,脚下的碎石小径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着淡淡的土腥味。那株水泥裂缝里的野花在视线里晃了一下,小小的黄色花瓣,脆弱又倔强。
宿舍楼的灰色水泥墙在树荫下显得有些沉闷。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石坤的声音,似乎在和谁通话,语气带着点无奈:“……是,明白,可这地方,信号跟闹着玩似的……喂?喂?”紧接着是手机被丢在床板上的闷响。
推门进去,一股新刷墙面和消毒水混合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石坤正盘腿坐在靠窗那张下铺,对着已经断线的手机屏幕直皱眉,见我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回来了?这鬼地方,基站是纸糊的吧?跟家里报个平安都费劲。”
“深山老林,信号本来就弱。”我随口应着,走到自己床边坐下,那张硬板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房间不大,两张单人床,两个简易衣柜,一张掉漆的旧书桌,简洁得近乎简陋。墙上挂着崭新的训练日程表,红笔圈出的“下午 14:00 - 场地适应性训练”格外醒目。
“转了一圈,感觉怎么样?”石坤把手机扔到枕头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还是老样子?”
“比老样子还老样子,”我扯了扯嘴角,掏出那张教员卡在指间转了个圈,金属片在窗棱透进来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反光,“设计师绝对是复制粘贴狂魔。就多了片新泥地,堆着新木头新轮胎,等着给新来的下马威。”
石坤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过来人的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嘛。当年咱们被训成狗的地方,现在轮到咱们训别人了。怎么样,琢磨出什么‘惊喜’没有?我看那片泥地挺宽敞,适合加点料。”
“正琢磨着呢,”我把卡片丢在书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新木头味儿挺冲,轮胎也够新,不好好利用一下,对不起后勤处的辛苦搬运。水池子边上那几根老单杠,锈得都快认不出了,倒是结实,正好让新人练练臂力。” 我说着,脑子里已经闪过几个模糊的念头:泥泞里的负重拖拽,湿滑原木上的平衡训练,或者干脆把新轮胎滚进水池里,让他们在水里推……每一种都能让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子们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酸爽”。
石坤显然也想到了类似的场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看行。让他们也尝尝当年咱们吃过的土,流过的汗。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指了指门外,“刚才老丁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下午训练用的基础装备,放门口了。”
我起身开门,果然,门边整齐地码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拉开其中一个的拉链,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崭新作训服,深灰色,布料厚实硬挺,还散发着新布料特有的味道。另一个包里则是十几副护膝护肘,几捆粗粝的攀岩绳,还有一堆印着编号的姓名贴。这些玩意儿,很快就会沾满泥浆、汗水和或许还有一点点新兵蛋子咬牙硬撑时憋出来的泪花。
关上包,我直起身,下午两点那行红字在脑海里又跳了一下。山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带着远处溪流的湿气和松林的清新,吹散了屋里新家具的味道,也带来了训练场上那种特有的、混合着泥土、橡胶和隐隐约约汗水气息的味道。时间快到了。